秋收时节，杨家村一片繁忙景象。金黄的稻浪在田间翻滚，村民们弯腰收割，汗水浸透了衣衫。嫣然也在地里帮忙，镰刀在她手中飞舞，动作娴熟利落。
“死丫头，动作快些！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割完？”王桂花照例在田埂树荫下监工，自己却摇着草帽乘凉。
嫣然懒得理会，继续埋头干活。这些天她忙着准备去省城读书的事，白天干活，晚上复习功课，还要抽空去孙婆婆那里学医，忙得脚不沾地。
“姐，喝口水吧。”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嫣然抬头，看见小妹杨秀秀端着水碗站在田埂上。秀秀今年刚满十岁，瘦瘦小小的，穿着嫣然改小的旧衣裳，洗得发白。
嫣然心中一软，接过水碗：“谢谢秀秀。这么热的天，你别在地里跑了，当心中暑。”
秀秀摇摇头，小声说：“娘让我来帮忙...”说着就要下田。
嫣然赶紧拦住她：“你还小，割稻子太危险。去树荫下坐着，帮大嫂扇扇风就行。”
王桂花听见了，立刻嚷道：“秀秀！过来给我捶捶背！腰酸死了！”
秀秀怯生生地看了嫣然一眼，乖乖走过去给王桂花捶背。那双小手还没捶几下，王桂花就不耐烦地推开她：“轻点！想捶死我啊！去去去，一边待着去！”
秀秀委屈地扁着嘴，眼圈都红了。嫣然看得心疼，招手叫她过来：“秀秀，帮姐姐把割好的稻子捆起来，好吗？”
秀秀立刻破涕为笑，认真地捆起稻子来。虽然动作笨拙，但很是卖力。
嫣然看着小妹瘦弱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前世秀秀的命运也很悲惨，十四岁就被王桂花卖给一个老光棍换彩礼，不到两年就折磨致死。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妹妹。
休息时，嫣然把秀秀拉到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给你。”
秀秀打开一看，是两个还温热的煮鸡蛋。
“姐...这...”秀秀惊讶地睁大眼睛。鸡蛋在农家是金贵东西，平时都攒着卖钱，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
嫣然压低声音：“快吃，别让大嫂看见。”这是她偷偷省下来的，特意给小妹补身子。
秀秀小心地剥着蛋壳，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得特别珍惜。嫣然看着她，心中酸楚。前世她自己都活得艰难，无力保护妹妹。这一世，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秀秀，想读书吗？”嫣然突然问。
秀秀眨着大眼睛：“读书？女孩子也能读书吗？”
“当然能。”嫣然认真地说，“姐姐就要去省城读书了。等姐姐学成回来，也教你读书识字，好不好？”
秀秀眼中闪过向往的光，但很快黯淡下来：“可是娘说...女孩子读书没用，早晚要嫁人...”
“别听娘的。”嫣然握紧妹妹的手，“女孩子也要读书明理，将来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秀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这时，几个半大小子嬉笑着跑过田埂，为首的正是村里有名的淘气包赵小虎。赵小虎看见秀秀，故意做鬼脸吓唬她：“丑八怪！略略略！”
秀秀吓得往嫣然身后躲。嫣然护住妹妹，瞪了赵小虎一眼：“一边玩去！别吓唬人！”
赵小虎不但不走，反而得寸进尺地凑过来，伸手就要扯秀秀的辫子：“丑八怪还扎辫子！丑死了！”
嫣然一把打开他的手：“赵小虎！再欺负人我告诉你爹去！”
赵小虎嬉皮笑脸：“告啊！我爹才不管呢！他说女孩子就是赔钱货，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这话听得嫣然火冒三丈。农村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连小孩子都学会了歧视女性。
“滚！”嫣然抄起镰刀，作势要打。赵小虎这才吓得跑开了。
秀秀躲在姐姐身后，小声啜泣：“姐...我真的是赔钱货吗？”
嫣然心疼地抱住妹妹：“别听他们胡说！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珍贵！将来姐姐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安抚好妹妹，嫣然心中却无法平静。赵小虎的话虽然难听，却反映了农村普遍的现实。女孩子不被重视，甚至被当作货物买卖。前世的她和秀秀就是受害者。
这一世，她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保护妹妹不再重蹈覆辙。
然而，麻烦很快就来了。
几天后的傍晚，嫣然从孙婆婆家回来，看见一个陌生男人坐在自家院里。那人约莫四十来岁，穿着崭新的确良衬衫，手腕上戴着明晃晃的手表，一看就不是村里人。
王桂花正殷勤地给那人倒茶，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杨建国蹲在门口闷头抽烟，脸色不太好看。
“嫣然回来了？”王桂花看见她，立刻招手，“快来见见你王叔！隔壁王家村的，可是能人呢！”
嫣然心中警铃大作。前世就是这样，王桂花开始往家里带各种“能人”，名义上是给她说亲，实则是想把她卖个好价钱。
那王叔上下打量着嫣然，眼中闪过满意的光：“这就是嫣然姑娘？果然标致！听说还很能干？”
王桂花抢着说：“可不是嘛！家里家外一把好手！还能采药卖钱呢！”
嫣然冷眼看着，心中冷笑。大嫂这是又要故技重施了。
果然，晚饭后王桂花就把嫣然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那个王叔是来提亲的。他有个侄子，在镇上开杂货铺，家里条件可好了！聘礼这个数！”她比了个手势。
嫣然心中一惊。那数字确实诱人，难怪王桂花动心。
“大嫂，我说过要去省城读书。”嫣然提醒道。
王桂花不以为然：“读什么书！女孩子早晚要嫁人！那家条件多好，嫁过去就是老板娘，吃香喝辣，不比读书强？”
嫣然强压怒火：“大嫂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
王桂花理直气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十七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我可是为你好！”
这时，那个王叔踱步过来，笑着说：“嫣然姑娘，我侄子可是个好小伙。你要是愿意，明天就可以见见面...”
嫣然突然问：“王叔的侄子多大年纪？”
王叔一愣：“呃...三十...三十出头吧...”
嫣然冷笑：“三十出头还没娶亲？是有什么毛病吧？还是...死过老婆？”
王叔脸色一变：“你、你这姑娘怎么说话呢！”
王桂花赶紧打圆场：“王叔别介意，丫头不懂事...”她狠狠瞪了嫣然一眼，“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嫣然却不依不饶：“我听说镇上有个开杂货铺的王老五，四十多了，酗酒打老婆，前头两个老婆都是被他打跑的。不会就是王叔的侄子吧？”
这话一出，王叔顿时脸色煞白。王桂花也愣住了：“真、真的？”
嫣然其实只是猜测，但看王叔的反应，就知道猜对了。前世她就听说过这个王老五的恶名，只是没想到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王叔，您请回吧。”嫣然冷声道，“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也不会跳这个火坑。”
王叔恼羞成怒，拂袖而去。王桂花追着赔不是，却被甩开手。
“好你个嫣然！坏了我好事！”王桂花回来就发火，“那么厚的聘礼！够给你弟弟娶媳妇了！”
嫣然毫不退让：“大嫂要是觉得聘礼厚，不如自己嫁过去？”
“你！”王桂花气得扬手就要打。
“够了！”一直沉默的杨建国突然喝道，“那王老五不是什么好东西，嫣然嫁过去就是受罪！这事别再提了！”
王桂花没想到丈夫会站在嫣然这边，顿时傻眼了。
嫣然也有些意外。看来大哥还没完全被利益蒙蔽良心。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王桂花并没有死心。
几天后，嫣然从孙婆婆家回来，听见东屋传来王桂花和杨建国的争吵声。
“...秀秀虽然小，但可以先定亲啊！那家愿意出这个数！”王桂花的声音透着兴奋。
嫣然心中一惊。秀秀？他们竟然打起了小妹的主意！
她悄悄贴近窗边，听见杨建国犹豫的声音：“秀秀还小...才十岁...”
“十岁怎么啦？”王桂花不以为然，“先定亲，等过几年再过门！那家条件好，秀秀过去是享福！”
嫣然气得浑身发抖。前世秀秀就是被这样卖掉的，这一世绝不能再重演！
她猛地推门而入：“我不同意！”
屋里的两人都吓了一跳。王桂花立刻板起脸：“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回你屋去！”
嫣然毫不退让：“秀秀是我妹妹，我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王桂花嗤笑：“火坑？那家可是镇上的富户！秀秀过去是当少奶奶的命！”
“富户？”嫣然冷笑，“真要是好人家，会娶个十岁的村姑？大嫂打听清楚了吗？别又是王老五那样的货色！”
王桂花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反了你了！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我是她娘！我说了算！”
“你不是她娘！”嫣然脱口而出，“秀秀是我娘生的！你没权利卖她！”
这话戳中了王桂花的痛处。她一直因为不能生育而自卑，最恨别人提这事。
“杨建国！你看看你妹妹！”王桂花尖叫着，“她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还管不管了！”
杨建国左右为难：“嫣然，少说两句...桂花也是为秀秀好...”
“为她好？”嫣然悲愤交加，“大哥！秀秀才十岁！你真忍心把她卖给不知底细的人家？万一又是个火坑呢？你想看着秀秀步我的后尘吗？”
提到刘家的事，杨建国顿时哑口无言，面露愧色。
王桂花却不管不顾：“刘家是刘家！这次是好人家！我已经收定金了！”
“什么？”嫣然和杨建国同时惊呼。
王桂花得意地拿出一沓钞票：“看！整整五十块定金！等秀秀过门，还有一百块聘礼！”
嫣然一把抢过钱，摔在地上：“退回去！这钱不能要！”
王桂花顿时炸了：“你敢扔我的钱！反了！真是反了！”说着就要打嫣然。
杨建国赶紧拦住：“桂花！别动手！”他转向嫣然，语气沉重，“嫣然...家里确实困难...你弟弟要说亲，也需要钱...”
嫣然看着大哥，心中一片冰凉。果然，在利益面前，亲情如此不堪一击。
“好...既然大哥也这么想...”她缓缓点头，眼中闪过决绝，“那我现在就去村委会，找文书开证明——我要带秀秀去省城读书！”
王桂花和杨建国都愣住了。
“省城读书？秀秀？”王桂花嗤笑，“你疯了吧？省城是你家开的？说去就去？”
嫣然冷静地说：“顾同志说了，山区特招生可以带一个家属。我正好带秀秀去，让她在省城上学。”
这当然是编的，但她赌兄嫂不了解政策。
果然，王桂花将信将疑：“真的？不要钱？”
“包吃住，还有补贴。”嫣然继续编造，“秀秀去上学，将来有出息了，不比嫁人强？”
王桂花动摇了。如果真不要钱还能有补贴，确实比嫁人划算。
杨建国也犹豫了：“可是...秀秀还小，去省城...”
“我会照顾好她。”嫣然坚定地说，“总比嫁给不知底细的人强。”
王桂花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什么：“那...补贴有多少？够不够给你弟弟...”
嫣然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具体多少不清楚，但顾同志说足够姐妹俩生活了。”
王桂花顿时眉开眼笑：“那敢情好！秀秀啊，你可要跟着姐姐好好学，将来有出息了，别忘了你哥嫂！”
嫣然看着大嫂变脸比翻书还快，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她的家人，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交易。
但无论如何，她暂时保住了秀秀。
夜里，嫣然把秀秀叫到自己屋里，郑重地问：“秀秀，想跟姐姐去省城读书吗？”
秀秀眨着大眼睛，有些害怕：“省城...远吗？”
“远，但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能读书识字。”嫣然柔声说，“姐姐会保护你，不让人欺负你。”
秀秀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那...娘答应吗？”
“大嫂答应了。”嫣然摸摸妹妹的头，“只要你愿意，姐姐就带你去。”
秀秀想了很久，终于点点头：“我愿意跟姐姐去。我想读书...”
嫣然心中一酸，抱紧妹妹：“好，姐姐一定带你去。”
窗外月光如水，姐妹俩相拥而眠。嫣然看着妹妹恬静的睡颜，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责任感。
这一世，她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守护妹妹的幸福。
那些想伤害她们的人，一个都别想得逞！
握紧拳头，嫣然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省城之路，她一定要带着妹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