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文洁给方一凡下达的“蹭饭”密令,宛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书香雅苑的太太圈里迅速荡开一圈圈涟漪。
宋倩的手机听筒里,童文洁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正兴高采烈地直播着刘星的最新动态。
“你是不知道啊宋倩,我们家刘星现在,嘿,真是神了!”
从惊艳四座的“少年厨神”,到引经据典的“文化大家”,再到最近几天那肉眼可见、蹿条子般的身高猛增,一桩桩一件件,都通过电波清晰地传递过来。
宋倩握着电话,脑海里那个曾经调皮捣蛋、让人头疼的少年形象,正在被迅速颠覆、重塑。
她眼前浮现出的,是一个沉稳、自信,甚至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全新轮廓。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良久的沉默后,宋倩由衷地吐出这么一句。
这句分量十足的赞誉,精准地击中了电话那头刘梅的快乐神经。她几乎能想象到刘梅此刻心花怒放、眉飞色舞的模样,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仿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甘甜的蜜糖。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夏雪,对弟弟这一系列近乎“开挂”的表现,心态也早已完成了蜕变。
最初的震惊与隐隐的嫉妒,像是被潮水冲刷的沙画,渐渐模糊,最终被一种全新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一种混杂着习惯、好奇,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与有荣焉的骄傲。
周五的晚风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
舞蹈班的课程结束,夏雪婉拒了同学结伴的邀请,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喜欢这种独处的宁静,可以放空大脑,整理一周的思绪。
小区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清晰,当她拐进那条通往家门的必经小巷时,脚步下意识地放缓了。
巷子很窄,两侧老旧的墙壁吞噬了大部分光线,只有尽头一盏昏黄的路灯,无力地洒下一片朦胧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属于阴影的味道。
突然,巷口几个晃动的人影,堵住了她前方的去路。
刺眼的、五颜六色的头发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扎眼,松垮的衣裤和流里流气的站姿,无声地宣告着他们的身份。
为首的黄毛吹了声轻佻的口哨,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一步步逼近。
“哟,小美女,一个人回家啊?”
他的声音油腻,带着一股廉价烟草的味道。
“要不要哥哥们送你一程?”
一只手,朝着夏雪的胳膊伸了过来。
夏雪的心脏猛地一缩,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瞬间爬满了全身。她本能地向后退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双腿发软。
她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血色正在迅速褪去。
“你们想干什么?”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那无法抑制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她的恐惧。
“再不让开,我报警了!”
“报警?”
黄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身后的几个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吓唬谁呢?”
他们的笑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夏雪牢牢困住。
包围圈,正在一步步缩小。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开始淹没她的理智。
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片空白之中,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闪现出来。
是刘星。
她想起了弟弟在饭桌上舌战群儒时,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想起了他在自己面前,轻描淡写掰弯钢勺时,那惊人的力量。
更想起了他那句斩钉截铁的承诺——“姐,有事我扛着”。
一股热流,突兀地从心底涌起,瞬间冲散了盘踞四肢的冰冷。
那是一种莫名的、毫无道理的勇气。
她猛地挺直了背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朝着那几张越来越近的、充满恶意的脸,嘶声呐喊:
“你们别过来,我弟是刘星!”
喊出这句话后,她自己都愣住了。
为什么是这句话?
她不知道。
这或许只是人在绝境中,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的本能。
那几个小混混的脚步果然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从戏谑变成了错愕。
“刘星?”
黄毛咀嚼着这个名字,随即,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哄堂大笑。
“刘星是谁啊?哈哈哈,别说刘星,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然而,他嚣张的笑声还未在巷子里完全散开。
一个清朗的声音,伴随着自行车链条清脆的转动声,冷不丁地从巷口传了过来。
“谁在叫我?”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现场嘈杂的氛围。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巷口。
只见那盏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少年骑着山地车,缓缓停下。
他身上穿着一件沾了些许灰尘的T恤,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从某个地方赶回来。
正是刘星。
他刚从“星厨”的装修现场监工完毕,抄近路回家。
当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一幕——被围在中间、脸色惨白的姐姐,和那几个满脸狞笑的小混混时,他眼神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但他没有像寻常少年那样热血上头,大吼着冲上来。
他只是平静地跨下自行车,将车稳稳地靠在墙边。
然后,他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那部经典的诺基亚手机,手指熟练地按了几个键,打开了摄像头。
他抬起手,将镜头对准了那几个小混混的脸。
没有警告,没有多余的废话。
“咔嚓!”
刺眼的闪光灯在昏暗的巷子里猛地爆开,将那几张错愕、嚣张的脸孔,清晰地定格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让那几个小混混彻底懵了。
“小子,你他妈干嘛?找死啊!”
黄毛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刘星色厉内荏地咆哮,只是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刘星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他垂下手,慢条斯理地将手机揣回兜里,整个过程从容得像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黄毛的脸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育英中学初二(三)班的吧?”
一句话,让黄毛的瞳孔骤然收缩。
刘星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上周三下午,在校门口抽烟,被你们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
这番话,轻描淡写。
却像一颗无声的炸雷,在黄毛的耳边轰然炸响。
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刘星当然不可能认识他。
这些精准到令人发指的信息,不过是刚才在巷口,他听到这几人闲聊时,用他那远超常人的听力和记忆力捕捉到的几个关键词。
再通过大脑恐怖的分析能力,瞬间整合、推断出的结论。
这是一场豪赌。
赌的是信息不对等带来的绝对心理压制。
看着黄毛那张由震惊、不解,最终转为深深恐惧的脸,刘星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迈开脚步,走到夏雪身前,用自己并不算高大的身躯,将姐姐完全挡在了身后。
他看着那几个已经彻底熄火,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小混混,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却又不容置喙的语气,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不然,这张照片,明天一早,就会出现在你们校长的办公桌上。”
那几个小混混惊恐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他们连一句场面上的狠话都不敢留下,立刻夹着尾巴,手忙脚乱地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条让他们颜面尽失的巷子。
嘈杂与威胁,如潮水般退去。
巷子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盏昏黄的路灯,和灯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夏雪怔怔地看着弟弟的背影。
这个背影,并不宽阔,甚至还有些单薄。
但在这一刻,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像一座可以抵挡一切风雨的山。
眼眶一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这是第一次。
她发自内心地觉得,有这样一个弟弟,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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