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光线下一排排整齐的玻璃柜台擦得锃亮，里面摆着各种她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颜色鲜艳的搪瓷盆、雪白带花纹的毛巾、还有那挂在假人模特身上，版型笔挺的中山装和漂亮的连衣裙……
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她眼花缭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赵雪紧张攥着哥哥的衣角，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什么贵重东西。
“哥，这里的东西都好贵吧？”她小声地问，声音里带着怯意。
赵红兵看着赵雪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小模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哥今天有钱，你看上什么哥就给你买什么。”
两人来到卖布的柜台。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中年妇女，正拿着小镜子描眉画眼。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打了招呼。
当柜员的目光扫过赵红兵和赵雪身上那打着补丁的旧衣服时，嘴角不屑地撇了撇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又来了两个穷光蛋，看半天不买净耽误工夫。
赵红兵压根没理会她那副瞧不起人的嘴脸，他现在的心态早已不同往日，跟这种小角色置气太掉价了。
“小雪，看看喜欢什么颜色的布，挑两块咱们做两身新衣服。”
赵雪目光瞬间就被柜台最显眼位置的两匹布给吸引住了。
一匹是淡粉色的，像清晨的朝霞柔和又娇嫩，另一匹是天蓝色的，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又明亮。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要是用这两种布做成新衣服穿在身上该有多好看。
赵雪的心怦怦直跳，小手都忍不住想去摸一摸那柔滑的布料。
“同志，请问……这两种布怎么卖？”她鼓起勇气小声地问道。
那店员总算舍得放下镜子，用涂着蔻丹的手指懒洋洋指了指标价牌，没好气地说道：“自己不会看啊？上面写着呢，两块钱一尺，还要布票。”
两块钱一尺！
赵雪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这个价格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价！
做一件上衣下裳，少说也得七尺布，那光布料钱就要十四块！
太贵了，实在是太贵了。
勤俭惯了的赵雪根本舍不得花这个钱。
她的目光从那两匹漂亮的布上艰难地移开，落在了角落里一堆颜色灰暗的粗布上。
“那……那个呢？”她指着粗布问道。
店员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的不耐烦更重了：“那个便宜，四毛钱一尺，不用布票。”
赵雪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价格还差不多。
虽然颜色不好看料子也糙，但好歹是新衣服。
“哥，要不……我们就买那个吧？”她抬头看着赵红兵，眼神里带着一丝乖巧和懂事。
赵红兵看着赵雪那双写满了渴望却又强行压抑的眼神，心里不由一阵刺痛。
都是易中海那个老畜生害的！
把我妹妹一个花季少女，硬生生逼成了这副模样！
“就挑你喜欢的。”赵红兵的声音不容置疑，“钱的事，你不用管。”
“可是……”
“别可是了。”
见这兄妹俩挑挑拣拣磨唧半天还没个结果，那店员彻底不耐烦了。
她把手里算盘往柜台上一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说你们俩到底买不买啊？”店员拔高了嗓门，尖酸刻薄道：“没钱就别来百货大楼凑热闹，去那边的旧货市场淘换去啊！在这儿摸来摸去的，把新布都给摸脏了，你们赔得起吗？”
这话说的又尖又损，周围几个顾客都看了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赵雪的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当众这么羞辱。
一瞬间，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红兵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绝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妹妹！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们是顾客来买东西的，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
“服务态度？”那店员双手抱在胸前翻了个白眼，嘴里阴阳怪气：“我这态度怎么了？对什么人就有什么态度！你们要是穿得起洋布，吃得起西餐，我保管把你们当祖宗供着！可就你们这穷酸样，还想让我给你们好脸色？做什么梦呢！”
“你！”赵雪气得眼圈都红了。
“我什么我？”店员的下巴抬得更高了，“怎么？我说错了？有本事你们别光说不练啊！买啊！把那两块钱一尺的布买了，我就当众给你们道歉！”
她笃定这两个穷光蛋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钱和布票，所以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地羞辱他们。
周围的顾客也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没人上来帮腔。
“好，这可是你说的。”
就在店员以为自己赢定了，准备欣赏这对兄妹落荒而逃的窘态时，赵红兵却出人意料地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伸进怀里，在众人惊愕目光中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大叠崭新的钞票，和厚厚一沓布票！
赵红兵随手抽出几张“大团结”和一叠布票，往玻璃柜台上一拍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淡粉色的，十五尺。”
“天蓝色的，十五尺。”
“现在立刻，给我包起来！”
整个柜台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赵红兵拍在柜台上的钱和票给震住了！
那……那得有多少钱？
还有那厚厚一沓布票，很多人家一年都攒不下这么多！
那名中年女店员脸上的讥笑和得意瞬间凝固，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像死鱼一样，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个穿着破烂的穷小子竟然真的拿出了钱！
还是一次买三十尺上等布料！
这……这怎么可能！
“你……你！”
她指着赵红兵你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周围看热闹的顾客，看向店员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和嘲笑。
“愣着干什么？”赵红兵的声音依旧冰冷，“不是说要给我们道歉吗？还是说，准备把刚才的话，自己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