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触感冰冷,那三个烫金小字仿佛带着魏明哲本人审视的温度,烙印在陈风的脑海里。
他下意识地将名片翻了过来,平整的背面空无一物。
不对,以魏明哲那种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如此简单。
他将名片凑到台灯下,借助光线的折射,终于在名片底边那几乎与纸张融为一体的压印纹路中,发现了一行比针尖还细的备注。
“建议评估其动作对青少年训练体系的潜在冲击。”
一瞬间,陈风心头巨震,寒意顺着脊椎攀升。
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被当作一个有潜力的“选手”,而是被视为一个可能颠覆规则的“异类变量”!
魏明哲那看似欣赏的目光背后,藏着的是最冷静、最严苛的审视。
他立刻拨通了苏晴樱的电话,将发现和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苏晴樱沉默了片刻,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我明白了。这不是观察,这是监控。他们不是在发掘你,而是在评估你带来的‘风险’。你表现得越是超常规,他们就越会感到恐惧,因为这意味着失控。”
一语成谶。
第二天下午,飞阳俱乐部顶层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王昊的母亲,温县最大的建材商李茹,正姿态优雅地端着一杯咖啡,说出的话却像冰锥一样刺人:“王指导,各位经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谈合作,是来下最后通牒的。我儿子的手腕伤势报告你们都看了,医生说有留下后遗症的风险。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陈风的小子,用的那种不三不四、歪门邪道的打法!”
她将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话放这儿,接下来的省级预选赛,如果飞阳俱乐部还让陈风代表温县出战,我将立刻撤回对俱乐部以及县里所有体育项目的全部资金支持!”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施压,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对于严重依赖社会赞助的县级俱乐部而言,这无异于釜底抽薪。
巨大的压力层层传递,最终像一座大山压在了王指导的肩上。
傍晚时分,他把陈风和赵猛叫到办公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陈风,”他艰难地开口,避开了少年的目光,“俱乐部高层决定,为了……为了大局着想,这次省级预选赛,你暂时……打替补。只在特定战术需要的时候上场。”
“凭什么!”赵猛第一个炸了,一拳捶在桌子上,震得水杯嗡嗡作响,“教练,这不公平!陈风的实力有目共睹,他是我们赢球的关键!就因为那个姓王的娘们一句话,就要牺牲我们整个队的未来吗?”
“赵猛,闭嘴!”王指导低吼一声,眼眶却有些发红。
陈风却异常平静,他看着王指导布满血丝的双眼,缓缓开口:“我明白了,教练。”
没有争辩,没有质问。
这份超乎年龄的冷静,让王指导心中更加愧疚。
走出办公室,赵猛还在愤愤不平:“他们根本不是怕你打球!他们是怕你把他们那套老掉牙的规矩给改了!这帮胆小鬼!”
陈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却望向了家的方向,那里,有他真正的答案。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带着那本泛黄的《太极球艺手札》,一头扎进了爷爷留下的那间练功房。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旧书的味道。
他翻开手札,直接跳到了“第二讲:听劲辨势”。
书页上,爷爷苍劲有力的字迹写道:“劲起于脚,发于脊,形于手。然高手过招,胜负不在于形,而在于听。听非耳闻,乃以身心感知敌之意图、力之走向。敌未动,我先知,方为太极。”
听劲?
陈-风-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苏晴樱发给他的那些对手数据,其中就包括了实时心率波动。
如果说,数据是对手生理状态的客观呈现,那么“听劲”,是否就是将这些冰冷数据与自身感知结合,从而达到预判的“主观”艺术?
他叫来赵猛。
“猛子,帮我个忙。你用你最快的速度突破我,用尽全力,别留手。”
赵猛一愣,但看到陈风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点了点头。
陈风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放弃了视觉,将全部心神沉浸在脚下。
木质地板传来赵猛脚步移动的轻微震动,空气中,赵猛的呼吸频率开始加快……就是现在!
在赵猛启动变向的一刹那,陈-风-的-脑-海-中-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勾-勒-出-了-对-方-发-力-的-轨-迹-!
他甚至能“听”到赵猛左脚蹬地时,那股力量传递到膝盖、腰腹的细微节奏。
没有多余的动作,陈风的身体像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提前横移了半步,手臂精准地出现在赵猛的突破路线上。
“啪!”篮球被稳稳地断下。
赵猛惊得目瞪口呆。
“再来!”陈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第二次,第三次……连续三次,无论赵猛如何变向、假晃,都在启动的瞬间被陈风精准拦截。
陈风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
他豁然开朗!
世人皆以为太极是慢,其实不然!
太极的精髓,是在对方快起来之前,就提前“听”到了他发力的节奏,从而后发先至!
这是一种超越了视觉反应的速度!
省级预选赛首战的前一夜,陈母熬了汤送到练功房。
看着儿子不知疲倦的身影,她沉默了许久,才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份泛黄的牛皮纸档案袋。
“小风,这个东西,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陈风疑惑地接过,打开档案袋,几张黑白照片和一份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滑了出来。
文件标题触目惊心——《关于强制解散温县“太极篮球实验队”的决定》,落款时间,是三十年前。
领队一栏,赫然写着他祖父的名字。
陈母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你爷爷当年痴迷于把太极和篮球结合,组建了这支球队,在一次地区交流赛上大放异彩。但很快,就因为打法‘违背现有竞技体育规范’、‘具有不可控的伤害风险’,被体育局强行解散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篮球,很多人都说他是个疯子,是个妄想家……”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泛起泪光:“你爷爷不是疯子……他只是,太早地看到了别人还看不见的路。”
陈风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那本《太极球艺手札》,纸页的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他胸中燃起一团熊熊烈火。
原来,他所走的路,爷爷早就踏过。
这一战,不再仅仅是为了晋级资格,更是为了洗刷三十年的尘埃,为那段被强行埋葬的过去正名!
比赛当日,体育馆内人声鼎沸。
对手是去年的四强,传统强队——安阳一中。
他们的战术风格极其明确:全场高压逼抢,用碾压式的身体对抗撕碎对手的节奏。
王指导遵守了约定,只在第一节和第二节的几个关键回合,让陈风上场执行特定的掩护或传球战术。
尽管陈风每次上场都表现完美,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到了第三节,安阳一中的王牌控卫连续两次抢断赵猛,打出快攻反击,将分差拉开到两位数。
县实验中学的士气一落千丈,濒临崩盘。
暂停的哨声响起,王指导的脸上写满了挣扎和无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陈风站了起来,他的目光穿过所有队友,直视王指导:“教练,让我打满第四节。”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把他们的组织核心交给我。我用‘听劲’,锁死他。”
王指导心头一颤,他看到了陈风眼中那团燃烧的火焰,熟悉又陌生。
他还在犹豫,一旁的赵猛却猛地站了出来,一把按住教练的肩膀:“教练,信他一次!就一次!他……他听得见别人听不到的东西!”
末节开场,陈风登场。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严阵以待,反而压低重心,双肩沉坠,摆出了一个太极的起手式。
他右手控球,用一种极其诡异的“低手粘运”姿态缓缓向前场推进,球仿佛粘在他手心,随着他身体的起伏而波动。
安阳一中的王牌控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猛地加速上抢,手臂如毒蛇出洞,直掏陈风手中的篮球!
就在对方扑上来的那一瞬间,陈风的双眼,竟然轻轻闭上了!
零点三秒!
他的感知世界里,对方的重心偏左,发力过猛,抢断之后身体会有一个无法控制的惯性!
他的左手如行云流水般划出一个圆弧,做出一个虚引的动作,吸引了对方全部的注意力。
同时,右脚为轴,身体如陀螺般拧转,“化劲”卸力,篮球像是找到了出口的丝线,从对方腋下穿过,精准地传到了埋伏在三分线外的赵猛手中!
“唰!”空心入网!
全场死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安阳控卫满脸的不可思议,他甚至没看清球是怎么过去的!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陈风如鬼魅般贴上了他。
无论他如何加速、变向、试图摆脱,陈风总能提前半步出现在他最难受的位置。
三次,他自信满满的突破传球,都被陈风如同未卜先知般地直接抢断!
更可怕的是,在陈风的组织下,县实验中学的进攻行云流水,再也没有出现一次失误!
比分被一分分追回,反超,拉开!终场哨响,逆转取胜!
而在球场边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魏明哲再次出现。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手中的战术板,在最后一页的观察报告上,用钢笔写下结论,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留下一道如刀刻般的痕迹。
“‘听劲’非玄学,是一种基于动态捕捉和生物反馈的超常感知力。威胁等级提升——建议列为‘红标’级重点观察对象。”
写完,他合上本子,并没有离开。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电话接通后,他只说了一句:“目标样本已完成二次进化,数据模型需要重构。另外,告诉体育总局那帮老家伙,他们担心的事,可能要成真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而威严的声音:“知道了。派人盯紧他,省赛之后,我要看到他出现在‘那个地方’的集训名单上。无论用什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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