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试结束,燕安并未与清川他们同去逛街,而是独自回了公主府。
燕安静静在院中凉亭坐着,看着雨濛引着三皇子走上前来。
三皇子惊异道:“皇姊怎么在屋外等,多冷啊。”
燕安不想跟他废话,把手伸到三皇子眼前:“宫门记录。”
三皇子一边掏出记录册放在燕安手上,一边啧啧作怪:“皇姊也不跟我客套一下。”
快速翻动到张皇后生产那日,一个人名引起了燕安的注意。
“秦太医?”燕安手滑过他的名字,喃喃念道。
“秦太医本名秦初上,是张皇后那边的人,皇后太子他们谁有头疼脑热的,都是传秦太医。”
三皇子倚坐在桌上随时准备为燕安答疑解惑。
说罢三皇子贱兮兮的凑到燕安面前:“怎么,不喜欢这个太医?需不需要帮你把他……”
三皇子用手比划了一个摸脖子的动作。
燕安“啪”一声合上册子,皮笑肉不笑的冲三皇子做出送客的动作:
“你可以翻出公主府了,慢走不送,别被人发现了。”
三皇子翻白眼切了一声:“直接说滚呗,还翻出公主府。”
“真是卸磨杀驴啊。”三皇子便说边迈开欣长的双腿准备离开。
这时雾影匆匆前来通传:清川带了个太医回府。
燕安与三皇子对视了一眼。
刚说完太医,清川这就领回来个太医,是巧合吗?
三皇子离开的步伐一下加速了,若是被撞见他在公主府,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一边走三皇子一边笑着摇头。
因为隔老远就听清川在嚎:
“公主殿下!您身子本来弱,这么冷的天你可怎么遭得住呀!”
燕安有一瞬间表情差点绷不住,虽然这是她们早有的约定暗号:提醒燕安吃药迎接太医。
毕竟她明面上是个身子孱弱之人,若是被人把出身强体壮还会武那可就大大的不对了。所以燕安从南境带了一种可以让脉象孱弱无力的秘药。
随着太医上前,燕安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
这太医的脸赫然就是张家庄子上,那郎中老钟的儿子!
燕安与清川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燕安便开始咳嗽起来。
清川回身一把抓住身后的太医:“秦太医!你快去看看殿下!”
秦太医诚惶诚恐的上前跪拜后细细为燕安把脉。
半晌他叹了口气:“公主殿下如此孱弱,实不该在天寒地冻的地方久待啊!”
燕安又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几下,“虚弱”的开口:
“秦太医医者仁心,让你担忧了。”
“臣不敢得此谬赞,臣为殿下开个方子调理下身体,虽公主是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但也能让公主身体略有所好转。”
秦太医恭敬的边写边说道。
“秦太医医术如此高超,想必是家学渊源。”燕安状似无意闲聊。
“臣不才,燕京秦家是行医世家,臣正是是秦家的旁系子侄。”
燕安点了点头不甚在意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秦太医,这个方子我大概要吃多久呢?”
“臣这是第一次给公主把脉,为了慎重起见,这个方子吃三天后,臣再来为公主殿下复诊。”
燕安微笑着点了点头。
三日后,燕安公主主动登门秦府前去“复诊”。
只不过是专挑了个秦太医进宫为张皇后问安不在府的时间。
因是“秦家旁支”,所以秦太医是单独开府外住,府邸不大且府上人丁稀薄。
秦太医的夫人局促不安的前来迎接公主的突然造访。
秦夫人是个圆脸和气的妇人,出自小官宦之家,秦太医入太医院那年,原配夫人无福,生下死胎后也随之而去,后来秦家便又聘了她做秦太医的继室。
虽秦夫人也时常与官宦妇人小姐往来应酬,可府上却从未有过公主到访,秦夫人不免有些紧张局促的陪坐在厅前,她抓住点话题就恨不得把老底都掀出来聊,生怕冷场。
还好秦太医接到消息,很快赶回了府上,救秦夫人于水火。
诊完脉,秦家一家诚惶诚恐的盛情留饭,燕安只笑着婉拒。
从和秦夫人聊天中,燕安判断秦夫人对于她嫁进来前的事情知道的也并不多。
通过秦夫人聊天中透露的情况再结合燕安自己获得的信息,她在脑海中梳理着老钟一家被张皇后接来京中后的情况:
张毓棠入宫,把老钟一家接来燕京,给老钟儿子换了个秦家旁系的身份放身边做太医。
后来她害死母妃并通过秦太医的帮助把张淑妃的一对儿女换成自己的,因着此时中宫之位空悬,张皇后也凭借诞下长子被封为皇后。
同时秦太医原配难产,儿子没留下来,然后夫人伤心欲绝不久后也随之而去。
秦太医又续弦了现在的秦夫人。
而老钟在前几年去世了。
……
一切都串起来了,为母后复仇秦家或许是个突破口。燕安一边思索一边被秦府上下簇拥着往门口走去。
突然一个头发杂乱,穿着粗布衣服,村妇打扮的女子从后院冲出来,她身后几个仆妇气喘吁吁的追着。
她冲到秦太医面前,伸手去抓秦太医的脸,疯狂的大叫:“钟吉!你还我儿子!”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对秦太医拳打脚踢。
一时间疯子一样的女子当着众人的面暴打秦太医,仆妇见状纷纷上前去拉那个女子,秦夫人身量小被挤在外也不忘护夫,一个劲往里钻试图去护秦太医,一堆人蜂群一般拧成一团,好不热闹。
燕安拉着目瞪口呆的清川往后稍了好几步,津津有味的看着眼前的热闹。
待到众人终于把那疯妇和秦太医拉开,露出那妇人的面容时,燕安与清川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个疯妇竟是画像里老钟的儿媳妇!
控制住了场面,秦夫人赶紧上前给燕安告罪:
“公主殿下恕罪!这妇人以前是伺候公爹的丫头,后来不知怎么与人苟合生下了孩子没留住就疯了,老爷子年纪大了仁慈念旧,把这妇人当半个女儿疼,即便这妇人疯癫无状也要留着她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几年前公爹过身,我家官人纯孝,依旧如公爹在世时一般照顾这妇人,谁知今天竟冲撞了殿下!臣妇这就找人把她绑了赏她一顿板子给殿下赔罪!”
燕安面色冷峻,心下冷笑不已。
这妇人明明才是秦太医的原配夫人,竟被搓磨至此!
明明还活着却偏被夫家说死了,这家人害她成这样,只不过给她口吃喝养着她,竟还敢给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仁慈、纯孝。
清川当下脸色就变了,眼神凌厉的扫视了一圈秦府众人。
真是好恶心的一家人!
燕安借着咳嗽垂眸压住心底翻涌的愤怒,收敛了神情。
她“虚弱”地摆摆手:
“这也是个可怜人,何必打人板子呢。秦家对一个丫头都能做到如此地步,本宫也是见识到了何谓医者仁心。”
说完这话燕安感觉自己都要吐了,便不再与秦家人虚与委蛇,利落的上了马车离开秦府。
马车上,清川愤愤不平的开口:“这个钟吉!明明原配好好活着,他偏要说原配死了!是不是怕他原配挡了他的仕途?!”
燕安在马车上也不装了,满脸的煞气:
“也不知道钟吉原配疯癫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
杨清川很是震惊:“你是说,钟吉的原配疯了可能是钟家人下的手?”
“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他们来了燕京攀上了张皇后这颗大树,钟吉的原配只是个村妇,没法帮助钟吉什么,为了往上爬,钟吉连姓名都能改,想方设法的换个夫人也不是不可能。”
杨清川接着燕安的话说:
“你说有没有可能就连他原配所出的孩子也是钟吉搞没的?你看刚刚他原配对他恨之入骨的模样,还口口声声说还她儿子……”
燕安听了清川这话,心下一顿,面色晦暗不明,突然她猛的看向清川。
清川被盯的发毛,忍不住的问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有没有可能,钟吉原配没死,原配所出的孩子也没死?”燕安语出惊人。
“那这孩子去哪了?”清川不理解。
“你记不记得,刚刚秦夫人在那跟我们说秦太医医术有多高超且多尽职尽责时提到,秦太医他原配刚产下个死胎,他还来不及悲伤就因张皇后难产被传进宫去了?”
“清川,你说这孩子现在会不会在宫里?”
“你的意思是…狸猫替太子,麻雀变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