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川将自己置身在人流之中,踩着地上泥泞的雪,感受着这份与之前人生截然不同的冬。
燕京的冬是那样的陌生、孤寂,虽身处人群之中,可清川觉得自己离人群是那么远,自己在燕京又是那么渺小。
忽然身后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清川转身发现人人都抢着从自己身边逃窜而去。
糟了!出事了!
清川大惊,连忙逆着人群往回赶去。
前几日在院里,清川有听到几耳朵八卦:近来京里因着大漠同大燕的和平条约不大太平。
当时的她并未当一回事。
可是薛琅家世代镇守北境,正是大漠人恨之入骨的对象!她刚只顾着悲秋伤冬,竟忘了这茬……
况且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铭曳!
千万不要是薛琅铭曳他们!清川一边祈祷一边牟足了劲往回赶。
远远的,清川便看到薛琅右手护着铭曳与一群黑衣人缠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清川心中一沉,抽出腰间的软剑纵身上前准备加入战局,但此时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绕到了后面准备偷袭,清川眼看赶不及,只能焦急的大喊:
“小心身后!”
薛琅此时右手护着铭曳,左手对抗面前的强敌,眼看扭转不及后心就要挨上一刀!
千钧一发之际,铭曳用双手从后面搂住薛琅的脖子,用自己紧护住薛琅。
“不要!”
伴随着清川撕心裂肺的叫喊,一只茶杯从二楼带着劲风震偏了刀刃。
原本砍向后心的刀失去了准头,卸掉一半力落在了铭曳的左肩。
清川此时刚好赶到,冲上去将还准备挥第二刀的黑衣人一脚踹倒,然后用力死死的踩住黑衣服的心口。
清川这才有空隙抬头看向二楼茶杯掷出的方向。
一个紫袍男子朝清川举起茶杯致意。
他虽身着北境常服,可清川从他深邃的眉眼之中还是敏锐的发觉这是一个大漠人。
清川没空多想,转头便立刻加入打斗,她与薛琅背对背将铭曳护在中间与黑衣人缠斗。
二人都师出名门又上过战场,一联手局势立马翻转。
眼见黑衣人的败局已定,二人本想留活口,谁知这帮黑衣人竟全吞药自尽!
一个个拉开黑衣人的面巾,眼前躺的黑衣人全部都是大漠面孔!
清川立刻转头去找二楼的紫衣男子,可那里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而此时薛琅早已抱起脸色惨白的铭曳赶回镇北侯府,清川看着地上的血迹,略一思索便摸出公主府令牌赶去太医署。
镇北侯府内,铭曳已经痛晕了过去,静静的躺在客房中,薛姝则在一旁娴熟的为铭曳处理伤口。
身在将门,父兄时常带伤,府中女眷多少要学些紧急的伤口处理等技巧,她也不例外。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真正面对血肉模糊的场面,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慌手抖,为铭曳细致的包扎。
另一边,镇北候府前厅。
镇北侯及夫人端坐在前厅上首,面容严肃的听着薛琅失魂落魄的讲述事情的经过。
镇北侯眉头紧蹙:“黑衣人是什么来历?”
这把薛琅问住了,他后面注意力全在铭曳身上,根本没管什么黑衣人。
看着他茫然的表情,镇北侯一肚子怒火,正想开口骂薛琅,突然薛夫人又问道:
“你怎么单独和姜家姑娘一起在街上?”
薛琅张了张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竟又愣在原地。
镇北侯这下是真忍不了了,起身上前给了薛琅一脚:“废物玩意,你回燕京后都在干啥?脑子进水了吗一问三不知?”
薛夫人叹了口气,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燕京不比北方边境民风开放,北境女子也不如南境女子束缚少,你和姜家姑娘单独一起本就容易传风言风语,况且还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根本压不住。”
说着又瞪了薛琅一眼:“你一个男子还好些,姜家曾是文官之首,最爱搞礼义廉耻那套,姜家姑娘以后处境……”
镇北侯听了这话火又窜了起来,又想到姜铭曳还血淋淋的在自家府上躺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又给了薛琅一脚:
“你自己屁事没有,还让小姑娘给你挡刀?废物玩意!”
薛夫人本来就心烦,又听着耳边镇北镇北侯骂骂咧咧吵闹不休更是烦躁,于是一巴掌就拍到桌子上。
镇北侯被吓一哆嗦,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尴尬的摸摸鼻子,横了眼薛琅后悻悻地坐了回去。
“薛琅,我问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预备怎么办?”薛夫人盯着薛琅沉声道。
镇北侯刚想说话就被薛夫人一个眼风扫了过来:“他将来是要承袭侯府的!要有自己的决断!”
薛琅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突然门房通传:
“杨小姐同太医一起上门急匆匆赶去姜小姐那了!”
薛夫人一听立刻眼前一亮:“清川也同你们一起?”
如果不是薛琅和姜铭曳两人单独逛街遇险,这事倒是不那么棘手了。
薛夫人松了口气,立刻慈眉善目起来:“倒是没那么糟…”
一瞬间薛琅已明了自己的心意,他突抬头坚定道:
“父亲母亲,我想娶铭曳为妻!”
其实这个结果,是薛夫人问薛琅时,他们夫妇二人都心知肚明的解决办法,只不过不想变成命令薛琅,而是让薛琅自己说。
但事情有了转机,薛琅依旧做出同样的选择,还是令二人有些意外,不由得对视一眼。
但当这个消息传到宫里,皇后气的把杯子摔到地上。
太子老神在在的靠着椅子细细品茶,二公主眼眉低垂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她向来不知道如何缓解母后的愤怒,沉默回避是她的生存智慧。
“镇北侯府若是再和丞相府的那个结了亲,这满朝文武都是三皇子的囊中物了!还有我们什么事!”
皇后怒极。
太子不紧不慢的劝慰:“丞相老儿都归西了,他那几个儿子虽然也还行,但均是中人之姿,依我看眼见着姜家也就没落了,母后实在不必为此烦心。”
皇后冷哼一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姜丞相留下的势力对于薛家足够助力了!”
皇后盯着二公主半晌,突然笑了:“姜丞相的嫡长孙我曾见过,清逸俊朗的体面人,与晏嘉倒是颇为匹配。”
姜丞相的嫡长孙姜铭恩,是铭曳的长兄,头两年娶了妻子,但没过多久只留下一个孩子便撒手人寰,因妻子离世的突然又莫名,燕京人人都传他克妻。
姜铭恩这几年也是不常露于人前,至今闲赋在家,况且他比晏嘉大七岁。
二公主一下站了起来,尖声道:“母后!儿臣不要嫁给一个鳏夫!”
太子也觉得有些过了,自己的龙凤胎妹妹,怎可为一介白身的继室,这让他这太子的脸往哪搁?
“母后,还不至于要用嘉儿绑住姜家,姜家和薛家这亲结不成,您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