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音乐会的成功为林恩薇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公信力,却也引来了更猛烈的风暴。正如瑞秋所预料的,当光越明亮,投射的阴影就越深。
最先发难的是一篇题为《神圣面具下的生意经》的长文,由一位自称“前基金会志愿者”匿名撰写。文章详尽“揭露”基金会如何“利用弱势群体塑造形象”,如何“以心理辅导为名进行宗教灌输”,甚至附上一些经过剪辑的录音和断章取义的对话记录。
“这是污蔑!”小雨看到报道后气得浑身发抖,“他们根本没有看到恩薇姐你是怎么帮助我们的!”
林恩薇面色苍白但平静。她召集了基金会全体成员和正在接受帮助的年轻人。
“真相不需要辩护,因为它自己会说话。”她说,“但我们有责任保护每一个在这里寻求帮助的人。从今天起,我们将对所有活动和辅导进行全程录像存档——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而是为了保护你们的隐私和尊严。”
这个决定获得了所有人的支持。但更艰难的试炼接踵而至。
一周后,林恩薇接到税务局的通知,有人匿名举报基金会“涉嫌洗钱和偷税漏税”,需要全面查账。与此同时,几个主要赞助商突然撤资,基金会运作顿时陷入困境。
深夜的办公室里,瑞秋看着财务报表,眉头紧锁:“我们的资金只够维持两个月。如果调查持续更久...”
林恩薇闭眼祷告,然后睁开眼,目光坚定:“神呼召我们做这工,就必供应所需。我们照常运作,不需要缩减任何项目。”
就在这艰难时刻,林恩薇的家庭关系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突破。父亲主动来到基金会办公室——这是他第一次踏足女儿工作的地方。
“恩薇,我在新闻上看到了那些报道。”父亲语气生硬但关切,“需要...需要我帮忙吗?我有些老同学在税务系统。”
林恩薇感动地看着父亲:“谢谢爸爸,但我们需要走正当程序。相信真相会水落石出。”
父亲沉默片刻,突然说:“那个...我一直在读经。读到‘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我想...我想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能这么平静了。”
父女俩第一次就信仰进行了深入交谈。父亲坦言自己多年来被内疚折磨,直到开始认识上帝的赦免。临走时,他留下一张支票:“这是我和你妈妈的一点心意。不多,但希望能帮上忙。”
林恩薇看着支票上的数字——这几乎是父母全部的积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调查期间,基金会的工作并未停止。一个周五的晚间小组活动中,林恩薇注意到一个沉默的新面孔——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女孩,眼神警惕而疏离。
活动结束后,女孩走到林恩薇面前:“我叫小悦。我...我看过所有关于你的负面报道。我来是想亲眼看看,这里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邪门。”
林恩薇微笑:“那么你看到了什么?”
小悦犹豫了一下:“我看到...很多真实的笑脸。不像装的。”她顿了顿,“我哥哥曾经是艺人,被公司榨干后抛弃,现在抑郁在家。我本来想收集证据曝光你,但现在...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你不需要立刻相信什么,”林恩薇温柔地说,“只需要观察,感受。下周二我们有个特别活动,欢迎你来参加。”
周二的活动是基金会组织的“愈合之旅”——邀请受助者用艺术表达自己的故事。小悦如约而至,带着怀疑和期待。
那天下午,奇迹发生了。一向沉默的小雨主动分享了自己的画作:一幅黑暗中透出微光的油画。她颤抖着讲述自己如何从被利用到找回自我价值的过程。接着,另一个年轻人用诗歌诉说自己的挣扎。
活动接近尾声时,小悦突然站起来:“我...我也想分享。”她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这是我哥哥...他曾经那么热爱音乐,但现在连吉他都不愿碰。我看着他的光一点点熄灭,却无能为力...”
林恩薇走过去,轻轻拥抱这个倔强的女孩:“带他来看看吧,也许这里能帮助他重新找到那光。”
就在同一天,税务调查突然出现了转机。一位调查员私下告诉瑞秋:“我们发现了一些异常——举报你们的那几个‘受害者’,银行账户在近期都有相同来源的大额资金流入。看起来像是...被人收买了。”
真相逐渐大白。随着调查深入,证据指向一个意想不到的幕后黑手——家大型经纪公司,因林恩薇拒绝合作而怀恨在心,策划了整场阴谋。
“要起诉他们吗?”律师咨询林恩薇的意见。
林恩薇沉思良久:“不。但请告诉他们,我们知道了真相,选择原谅。希望他们能把用在伤害他人的精力,转而帮助这个行业的弱势群体。”
这个决定震惊了所有人,尤其是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几天后,对方亲自登门道歉,并承诺捐赠一笔巨额资金给基金会——这次,林恩薇接受了。
资金危机解除,名誉逐渐恢复,但林恩薇却陷入莫名的灵性低潮。一夜成名后的压力、持续的攻击、基金会管理的重担...她开始感到疲惫和枯竭。
一个主日,当会众欢唱赞美诗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不是生理上的失声,而是心灵深处的哑然。她默默坐下,泪水无声滑落。
老牧师注意到她的异常,礼拜结束后邀请她到办公室。
“恩薇,你知道吗?就连以利亚在迦密山大胜后,也逃到罗腾树下求死。”老牧师温和地说,“事工的成功往往带来更大的灵性危机。”
林恩薇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见过太多服事主的人经历同样的事。”老牧师微笑,“你一直在给予,却忘了补充自己的灵粮。你需要退修,单独与神相处。”
于是林恩薇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决定:暂停所有公开活动一个月,进入退修期。
退修的地方是山区一座简朴的修道院。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网络,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最初几天,林恩薇感到极度不适应,内心的空虚感愈发强烈。
一天清晨,她坐在 chapel里,面前摊开圣经,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她忍不住哭泣:“主啊,你在哪里?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没有声音回答她,只有透过彩色玻璃窗的阳光静静洒落。她就这样坐着,从清晨到正午,直到内心的一切喧嚣重归寂静。
下午,她散步到后院,看见一位老修女正在打理菜园。老人动作缓慢却平稳,每一下都充满专注和安宁。
“姐妹,需要帮忙吗?”林恩薇问。
老修女抬头微笑:“当然,孩子。你能帮我把这些杂草拔掉吗?”
林恩薇蹲下身,开始笨拙地分辨杂草和菜苗。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你知道吗?”老修女突然开口,“神不在乎你为祂做了多少事,只在乎你与祂的关系。有时候,最神圣的事就是什么也不做,单单享受祂的同在。”
这句话如闪电照亮林恩薇内心的黑暗。她突然明白,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把事工当成了偶像,用忙碌代替了亲密。
那天晚上,她重新拿起笔,写下退修期的第一首诗:
“不是我能做什么,不是我能成为什么,
单单是你的爱,定义我价值。
在寂静中,在空虚处,
你声音温柔,唤我名:‘Beloved(被爱者)’...”
退修期结束前,林恩薇做了一个重要决定:减少台前工作,更多投入培养新人。她要将平台和机会分享给像小雨、小悦哥哥这样的年轻人。
回到城市那天,瑞秋来接她,担忧地问:“感觉好些了吗?有很多邀约在等你回复。”
林恩薇微笑,眼神是许久未有的清澈:“瑞秋姐,我很好。比任何时候都好。我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她看向车窗外繁忙的街道,轻声道:“我曾经以为信仰是让我做得更多更好,现在明白,信仰首先是让我成为更多——更多地成为祂爱的器皿。而有时候,器皿需要先被倒空,才能被充满。”
试炼没有完全结束,但林恩薇已经找到了那在风暴中永不动摇的锚。她终于明白,真正的信心不是在眼见时的相信,而是在看不见时依然确知那爱存在。
这份确据,比任何成功或赞誉都更加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