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祭坛的震颤愈发狂暴,穹顶裂开的蛛网状缝隙中,惨白的月光如刀锋般切割着摇摇欲坠的黑暗。
水无月莲的吟唱已然扭曲成非人的嘶吼,她双目翻白,鲜血从嘴角溢出,额前燃烧的符文在咒语的最高潮化为飞灰。
祭坛中央,那道纯粹的光柱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那是一个手持十字架、身披白袍的少年轮廓,神圣而又冰冷。
“满月已至——天草大人,降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尖叫,身体软倒下去,脸上却带着病态的狂喜。
卫宫玄单膝跪在碎石之上,左臂骨骼错位的剧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断口处渗出的黑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体内的三道英灵残念正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交锋,几乎要撑爆他的灵魂。
“献祭已成定局,仪式不可逆转,不如趁机吞噬这‘伪神’之魂,化为己用!”影骑士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般在他的识海深处低语,诱惑着他走向最有效率的掠夺。
“不!打断它!必须打断这个肮脏的仪式!自由的灵魂不容许被当做交易的筹码!”斯巴达克斯的意志化作愤怒的狂潮,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催促他发起最决绝的冲锋。
而弗兰肯斯坦的咆哮则最为纯粹,如同雷贯耳,化作最原始的本能:“撕碎它!撕碎这个虚假的救世主!撕碎一切!”
“都给我……闭嘴!”卫宫玄咬碎了后槽牙,额上青筋暴起,以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压制住那股几乎要让他彻底狂化的冲动。
脑海中,梅宫纱织在锁链上无助挣扎的脸一闪而过,他决不能再让任何人,为了那套狗屁不通的“秩序”而牺牲。
他猛然抬头,猩红的视线穿透魔力的洪流,死死盯住祭坛的能量走向。
那并非单纯的魔力汇聚,而是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这条街区所有居民沉睡中的“愿望”与生命力一同抽离,压缩成神明降临所需的信仰之力。
他瞬间明白,此刻若用宝具强行破坏核心,只会引发剧烈的能量坍缩,其威力足以将整个樱丘街区从地图上彻底抹去,化为一片焦土。
不行,必须有别的办法!
记忆深处,白天在变电站勘察时记下的电路结构图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地下水系……高压残电……如果能引导地下暗流与主电缆沟中残留的高压电流形成某种“反向共鸣”,或许……或许能在一瞬间干扰仪式的频率!
这是一个疯子才会想到的计划,成功率微乎其微,但却是唯一的选择!
他强撑着站起,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残腿,踉跄着爬向祭坛侧壁的管道。
凛站在一块即将崩塌的巨岩边缘,鲜红的裙摆在混乱的气流中翻飞,手中的魔杖顶端宝石已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她的声音冰冷而急切:“玄,停下!你现在的状态只会引发连锁崩塌,这里会活埋了你!”
卫宫玄头也不回,指尖划过锈蚀冰冷的铁管,发动了那份被他视为诅咒的“灵魂感知”能力,追溯着墙体内部复杂的水流走向。
“一年前,你站在我面前,说我什么都做不到……现在,就让我做一次正确的选择。”
话音未落,他已找到了目标!
他用仅存的力气,猛地撬开一个巨大的排水阀。
轰然一声,浑浊的地下水携带着泥沙涌出,瞬间灌满了祭坛基座旁的主电缆沟。
他毫不犹豫地以右手指尖划破掌心,暗红的鲜血滴落,将自身那驳杂而狂暴的魔力强行注入湍急的水流之中。
那一刻,斯巴达克斯的记忆如烙印般浮现:“鲜血是奴隶的誓言,也是反抗的号角!”
混入了魔力与鲜血的浊流,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巨蟒,顺着沟渠瞬间流遍祭坛基座。
当它与深埋地下的高压电缆残留电流接触的瞬间——“滋啦!”一声巨响,刺眼的蓝紫色电弧冲天而起,形成了一张狂乱的电网!
仪式光柱猛地一颤,天草四郎那即将凝实的身影,出现了长达0.3秒的模糊与扭曲!
“谁……是谁在破坏神迹?!”祭坛后方,水无月莲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就是现在!
卫宫玄如离弦之箭般扑向祭坛中央,手中光剑一闪而过,精准地斩断了束缚着梅宫纱织的锁链,将她虚弱的身体护在身后。
远处的凛瞳孔骤然紧缩——他竟然用这种最原始、最粗暴的“导魔体液”方式,去干扰一个如此高阶的降神仪式!
这已经不是魔术的范畴,这是对所有魔术规则的亵渎与嘲讽……可偏偏,它奏效了!
仪式被强行中断的后果,是毁灭性的反噬。
整个地下祭坛开始疯狂地自毁,坚固的岩层寸寸崩裂,穹顶的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凛咬紧银牙,启动了最后的“宝石结界”,三颗璀璨的红宝石环绕周身,形成一道屏障,准备强行冲进去带走卫宫玄。
就在此刻,卫宫玄却猛然转身,将梅宫纱织推向凛的方向,他高举着那只完好的右手,体内弗兰肯斯坦的灵魂再次发出震天的咆哮:“抗争!直到最后一息!”
他不再试图完整具现宝具,而是将“断罪之槌”那狂暴的雷光死死缠绕于自己碎裂的左臂之上,以断裂的骨骼为轴心,硬生生将一块足以将人砸成肉泥的巨石轰得粉碎!
狂暴的冲击波将地面再次震裂,卫宫玄也随之喷出一口鲜血,狼狈地跪倒在地。
凛冲上前,刚要施展治愈魔术,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别管我……带她走。”他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如果……我不是卫宫士郎,也不是什么远坂家的人,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吗?”
凛伸出的指尖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抱起昏迷的梅宫纱织,化作一道红色的残影,跃出了这片正在化为坟墓的废墟。
滚滚烟尘之中,卫宫玄独自跪立在彻底崩塌的祭坛之上,他仅存的右手缓缓指向天空,那三道曾经让他痛苦不堪的英灵低语,此刻在他的识海中交织成了一张错综复杂却又无比清晰的网。
他不再压制,也不再反抗,而是闭上双眼,静静地倾听——斯巴达克斯的怒吼,渐渐变成了一种充满节奏的战鼓;影骑士的冷嘲,化作了无数种刁钻狠辣的战术推演;而弗兰肯斯坦的咆哮,则凝聚成了最纯粹、最直观的力量脉络。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宣告:“告诉我……怎么杀死一个被信仰托起的神。”
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妖异的猩红——那不是魔力的光辉,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原始的存在,正在他破碎的灵魂中缓缓苏醒。
远处,圣伊格纳西奥教堂的钟楼,第十三声不祥的余音尚未完全消散。
言峰绮礼立于高塔的阴影之中,俯瞰着下方骚动渐起的城市,嘴角勾起一抹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愉悦的弧度,轻声呢喃:“原来,真正的怪物,从来都不在圣杯之中。”
破晓的微光,正艰难地刺破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一种异样的死寂,开始悄然笼罩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无人知晓的战争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