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从灵魂深处炸开,卫宫玄的手指死死按在赫尔墨斯之眼的残魂上,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记忆回溯”。
世界在他眼前刹那间褪去了所有色彩。
意识如同一颗陨石,急速坠入一片无尽的灰白时空。
这里没有上下,没有左右,只有无数条散发着微光的丝线,那是代表着不同可能性的时间线,它们在此地交汇、分流,又归于虚无。
他不再是卫宫玄,而是化身为一个绝对中立的观测者,高悬于世界之外,俯瞰着因果的洪流。
他看见了。
在无数时间线的汇聚点,一个身穿黑色神父长袍的卫宫玄,面容冷峻得如同万年冰川,手中握着一把由纯粹魔力构成的螺旋剑。
他的面前,是散发着污浊金光的圣杯。
没有丝毫犹豫,黑袍的卫宫玄举起了剑,剑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悲鸣,然后狠狠刺入了圣杯的核心。
轰——!
连锁崩塌开始了。
以圣杯为中心,整个世界像是被击碎的镜子,裂痕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空间在哀嚎,时间在扭曲,万物都在走向终结。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到不含任何情感的声音,仿佛由宇宙法则本身发出,响彻整个灰白时空:“观测者,不得见证终焉。”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亿万座古老大教堂的钟声同时敲响。
那不是祝福的福音,而是审判的丧钟!
每一道钟声都化为无形的利刃,狠狠切割在他的灵魂之上。
无法形容的剧痛传来,他的“观测者”之躯被瞬间撕裂,化为亿万光点,消散在时间的乱流之中。
“呃啊——!”
卫宫玄猛然睁开双眼,身体剧烈地向后仰倒,浓郁的腥甜铁锈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角、鼻孔、耳中和嘴角溢出,七窍渗出的猩红血迹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狰狞的图谱。
他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像是被火焰灼烧般疼痛。
在他的手心,那枚属于赫尔墨斯之眼的残魂已经彻底消散,只留下了一块冰冷的、仿佛承载着无尽死寂的记忆结晶。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铭牌,上面用古老的神文刻着一行字——“第七钟响,终焉校准”。
原来是这样……
原来,赫尔墨斯之眼不是被敌人杀死,而是因为观测到了不该观测的终焉,被世界的抑制力本身所抹杀。
而那个引发终焉的人……是我自己。
卫宫玄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铭牌,嘴角勾起一抹惨然的自嘲:“原来……你们每一个,都是因为我而死。”狂战士的咆哮,魔术师的悲鸣,剑士的叹息……那些消散的英灵,那些被他视为同伴的灵魂,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罪魁祸首。
就在这时,他的识海深处,一直沉默的影之骑士缓缓单膝跪地,那身漆黑的铠甲在黑暗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低下头颅,声音沙哑而虔诚,如同自深渊传来的誓言:“吾主,我们等待的,从来都不是您的觉醒。”
“而是等待您……记起自己是谁。”
“玄!”
灯塔的门被猛地撞开,远坂凛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本厚重的、边缘已经磨损的皮革日志。
当看到卫宫玄七窍流血的惨状时,她美丽的脸庞瞬间血色尽失,声音里充满了急切与恐惧:“停下!快停下!这些记忆会彻底吞噬你的!”
她几步冲到卫宫玄面前,手忙脚乱地翻开父亲远坂时臣留下的日志,指向其中一页,上面用工整而严谨的笔迹写着:“兽之七号并非人造之物,其本质是‘未来之灾’在当前时间节点的具象化投影。无法根除,无法消灭,唯一的应对方案,是以拥有‘原初之核’的素体作为‘钟摆者’,在灾厄彻底降临前,不断重置时间线,将其压制在轮回之中。”
卫宫玄抬起头,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落在“钟摆者”和“不断重置”这两个词上,眼神中的悲哀瞬间被刺骨的冰冷所取代。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嘲弄:“所以,你们就把我当成一个保险栓?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零件?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去死,一次又一次地让我经历绝望,只为了……让这个早已腐朽的世界苟延残喘?”
“凛小姐,恐怕你父亲从一开始就错了。”
一个优雅而沉稳的声音从灯塔的阴影中传来,言峰绮礼如同一个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幽灵,缓缓走了出来。
他脸上挂着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手中却握着一枚因为过度使用而布满裂纹、散发着不祥血光的令咒。
“他以为自己能够控制灾厄,却不知道,灾厄本身……就是校准者。”
言峰绮礼的目光越过远坂凛,直直地落在卫宫玄身上,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最完美的艺术品:“卫宫玄,你一定很想知道,那个反复出现在你记忆碎片里的‘红裙女子’,究竟是谁吧?她不是什么实验者,也不是你的某位前世。”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将最残酷的真相揭开:“她是上一个‘钟摆’,在被时间彻底磨灭后,留下的最后一道残影。”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卫宫玄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眉心的金色纹路瞬间光芒大作,体内的原初之核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跳动起来,仿佛一颗即将爆炸的恒星!
识海中,那三尊一直静立不动的英灵剪影,在这一刻竟同时缓缓抬起了头。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空洞的眼眶中仿佛燃起了三团幽火,异口同声地发出低语,那声音跨越了时空,带着宿命的终结感:
“时间……要断了。”
卫宫玄猛然站起身,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
他看也不看言峰绮礼,只是将手中的赫尔墨斯铭牌,狠狠地按向怀中那块发烫的青铜碎片。
嗡——!
两者接触的瞬间,刺目的青铜色光芒爆发开来,两件残片如同拥有生命般彼此融合,上面的纹路迅速连接、重组,最终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幅残缺不全、却又核心明确的立体地图。
地图的中心,直指冬木市地下的某个深邃空洞,旁边标注着一行猩红如血的文字:“终焉校准点,兽之七号觉醒坐标——远古钟穴”。
他手腕上的倒计时,在地图成型的瞬间,数字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了“61小时”。
卫宫玄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他转过头,望向一脸惊骇与不解的远坂凛,声音出人意料地平静,平静得可怕:“如果我的死,能够换来你们所有人的活,那我应该早就心甘情愿地死了九百九十九次。”
“但是现在……”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蕴含着一股要将整个轮回都斩断的决绝,“我想赢一次。”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从破碎的窗户卷入灯塔,吹得远坂凛手中的日志哗哗作响。
其中一页被风高高卷起,在空中打着旋,缓缓飘落。
那残页上,远坂时臣最后的研究笔记清晰可见:“警告:当作为‘钟摆’的素体开始积蓄记忆,并主动反抗轮回之时,即为兽之七号真正诞生之刻。”
风声呜咽,仿佛是世界末日的预告。
卫宫玄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走向灯塔的出口,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定,仿佛在与自己的命运决裂。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通往城市深处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空旷的灯塔内回响。
“游戏,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