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下水道深处,八道贴在玄脊背上的符纸幽光流转,勉强压制着他体内那股几乎要焚尽万物的神性能量。
而在他的意识海内,风暴正起。
祝融那熔岩巨神般的虚影咆哮着,声浪几乎要震碎这片精神空间:“不过是凡人的血肉之躯,这点痛楚,也值得你动用本源神火去交换?!愚蠢至极!”
话音未落,一抹更深邃的黑暗中,影骑士的身影悄然浮现,声音比千年寒冰还要冷冽:“祝融,收起你的狂怒。猎杀的要义在于掌控,而非宣泄。他若迷失,你我皆为炉中之薪。”
“掌控?他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控不了!”祝融怒吼反驳。
就在这神明与阴影的对峙中,一道灰衣残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他仿佛一直都在那里,又仿佛是从万千时光的缝隙中刚刚走出。
他的手中,轻抚着一柄布满裂痕的断剑,那双灰色的眸子仿佛穿透了祝融的烈焰与影骑士的黑暗,直视着那团在风暴中心蜷缩的、属于玄的意识核心。
“你们都错了,”灰刃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压过了雷鸣般的争吵,“他不是为了赢,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掌控。”
他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近乎怜悯的复杂情绪。
“他是怕她哭。”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创世之初的惊雷,瞬间劈开了玄混沌的意识。
那根紧绷到极致、早已被剧痛麻痹的神经,被狠狠拨动。
现实世界,这股精神的剧震瞬间同步。
玄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瞳孔中金色的火焰一闪而逝。
剧痛如潮水般褪去,又如浪涌般袭来。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竟是灿烂的金色,在幽蓝符火的映照下,嗤嗤作响,蒸腾起一缕白烟。
他下意识地抬手抹向额头,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一圈精密的金色纹路在他眉心亮起,赫尔墨斯之眼被动激活。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虚幻光屏在视野中展开,猩红的倒计时无情跳动着:
【Lancer生命体征剩余:2小时17分03秒】
时间不多了!
玄咬紧牙关,焚天戟作为支点,猛地撑起身体。
骨骼与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毫不在意。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通道的尽头。
那里,身着蓝色紧身战衣的库·丘林静静地站着。
他手中的猩红魔枪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身象征着风之子的披风,此刻已浸满鲜血,破烂不堪,但他依然站得笔直,如同一杆永不弯折的长枪。
“你为何要救我?”库·丘林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困惑与戒备,“一个连真实身份都不敢示人的猎手,有什么资格,插手我光之子的命运?”
他的质问在空旷的地下道中回响。
玄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站直身体,焚天戟的末端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火星四溅。
“因为你死了——她会哭。”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复杂的理由,只有这句简单到极致,却又沉重到极致的话。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库·丘林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沉的审视所取代。
他似乎想要从玄那张被阴影笼罩的脸上,找出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
角落里,一直默默维持着法阵的老周,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手印,将那八张符纸纳入袖中。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欣慰,又有一丝担忧,低声呢喃:“这孩子……终究还是选了属于自己的路。”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远坂宅邸。
远坂凛焦躁地在魔术工房中踱步。
左手手背上,象征着契约的令咒正忽明忽暗,波动极不稳定。
她面前的水晶球中,Lancer的生命迹象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眉头紧锁,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玻璃瓶。
瓶中装着幽紫色的魔药,那是前不久索拉乌——肯尼斯在时钟塔的未婚妻,作为人情寄来的稀有试剂,专用于探测由高阶神秘引发的“异常因果扰动”。
凛毫不犹豫地将一滴魔药滴在水晶球上。
药液接触到魔力媒介的瞬间,立刻泛起一圈圈涟漪,幽紫色的光芒在球体内扩散。
紧接着,一幕模糊的影像在光芒中浮现——那是一道冲天而起的赤金色火影,狂暴、炽热,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火影之中,一个少年的轮廓若隐若现,与她记忆深处那个十年前满脸不甘、被家族无情逐出的身影,缓缓重叠。
“不……不可能!”凛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种魔力特征……那种火焰……难道,是他?”
她猛地握紧了左拳,令咒传来一阵灼痛,却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冷静下来,远坂凛!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Lancer的安危才是第一位!”
同一时间,城市边缘的废弃工厂屋顶。
Archer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塑,静立于残垣断壁之上。
他手中已经没有了那对黑白双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闪烁着流光、由无数剑刃虚影构筑而成的奇特长弓——“无限剑制·改”。
弓弦之上,搭着三支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因果斩切之力”凝聚而成的箭矢。
他的鹰眼,正俯瞰着整座城市。
地下水道中残留的那一抹赤金色火焰气息,即便已经微弱到了极致,也无法逃过他的感知。
“为了一个本该退场的棋子,不惜改变既定的轨迹……真是愚蠢。”他低声自语,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但你错了,正义的执行,从不会因为路边的一块石头而偏移。”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虚影一阵模糊,竟分裂出另外两具与他一模一样的分身。
三位Archer同时拉开长弓,锁定了城市中三个截然不同的方位——东南方的废弃码头,西北方的烂尾楼盘,以及正南方的旧商业街。
“既然你执意要成为绊脚石——那我就把你连同你脚下的土地,一并连根拔起。”
嗡——!
弓弦震颤,三道撕裂夜空的流光划出致命的轨迹。
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在城市的三处角落同时发生,剑雨如瀑,精准地将那三处空置的据点彻底夷为平地。
然而,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却唯独漏过了他们真正藏身的、那条不起眼的地下水道。
这并非失误,而是警告。
就在Archer攻击落下的前一秒,玄已经抱起濒死的Lancer,如同一颗炮弹般从一个隐蔽的排污口冲出!
轰隆——!
他们身后,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狂暴的爆炸气浪将井盖掀飞到百米高空。
玄头也不回,脚下焰影步催动到极致,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中疾驰。
突然,他眉心的赫尔墨斯之眼传来一阵刺痛,新的警示浮现:
【警告:侦测到高维度因果干涉!
Archer已启动‘预判追迹’模式,下一次攻击将在120秒内锁定核心藏匿坐标,误差范围小于1米。】
“想靠未来视来打赢我?”玄感受着那股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锁定感,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那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此刻的选择’!”
他猛然一个急停,转身,双手握住焚天戟,狠狠插入地面!
“——熔流·逆冲!”
沉睡在地脉深处的熔岩湖残余热流被瞬间引动,以焚天戟为中心,一道狂暴的赤金色热浪逆冲天际,在夜空中制造出了一片巨大而虚假的能量源,如同一颗短暂升起的小太阳,瞬间扰乱了所有魔力侦测!
而在那冲天而起的烟尘与热浪背后,他飞速地对怀中惊愕的Lancer低声道:“想活命,就信我一次。”
【Lancer生命体征剩余:1小时48分21秒】
倒计时依旧在飞速流逝。
而在那座灯火通明的宅邸里,远坂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将记录着魔药反应的卷轴撕得粉碎。
她望着窗外那片被异常火光映红的夜空,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如果……真的是你……”
“……就别再让她,为你流一滴眼泪了。”
夜风呼啸,玄抱着Lancer,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在钢铁丛林般的楼宇间穿梭跳跃,那狂暴的火焰气息被他以一种奇异的法门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与城市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他正带着这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冲向那片被死亡与寂静笼罩的工业区,冲向脑海中计算出的、Archer预判轨迹中唯一的盲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