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着刺鼻的铁锈味,刮过这座钢铁巨兽的残骸。
玄的身影如鬼魅般落在冷却塔顶层,脚下的钢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半昏迷的枪兵(Lancer)安置在一处纵横交错的钢筋架内侧,那里是风力最弱的死角。
他从怀中取出一叠泛黄的符纸,那是老周最后的遗物。
指尖划过,金色的魔力如细蛇般注入,原本古朴的符文瞬间活了过来,在空中游走、交织,迅速形成一个复杂的结界,将两人笼罩其中。
这并非单纯的防御,而是一个干扰器,一个能扭曲因果观测的漩涡,足以让弓兵(Archer)那双洞悉未来的眼睛暂时变成近视。
做完这一切,玄盘膝坐下,双手结印,按在冰冷的钢板之上。
他的意识沉入脚下,穿透层层混凝土,探入这座城市的地脉深处。
沉睡在地底的庞大零散热能,就像被唤醒的巨兽,开始以他为中心,源源不断地倒灌而来!
澎湃的能量冲刷着他近乎枯竭的魔术回路,带来灼烧般的痛楚,也带来了力量的回归。
识海深处,那柄代表着吞噬与毁灭的灰刃发出了低沉的嗡鸣,一个古老而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预判来自对既定‘果’的观测……但未来,本就不该是固定的铁律。”
玄猛然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中,无数繁复的数据流如瀑布般飞速闪过。
赫尔墨斯之眼,这件继承自希腊神话的概念武装,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逆向解析着弓兵那近乎无解的因果律武器!
空气中,一根根看不见的命运丝线被他强行捕捉、分析、重构。
“既然你能看到我五步之后的所有选择——”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我就走出一条,你那该死的未来里,根本不存在的第六步!”
靠在钢筋上的枪兵剧烈地喘息着,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玄。
那股能量流动的轨迹,那种霸道无比的吞噬方式,让他感到一种本能的警惕和熟悉。
“你的回路……根本不像一个魔术师,”他沙哑地开口,“更像是一种……吞噬者。将一切化为己有的掠食者。”
玄没有回头,更没有否认,只是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桀骜与疯狂:“没错。我吃过所谓的英雄,也吞过自诩不朽的神明。他们的力量、他们的规则,都成了我的基石。但现在——我要用这些力量,打碎一个别人强加给我的‘注定’!”
话音刚落,仿佛是对他狂言的回应,远方的夜空,被一道无声的剑痕撕裂了!
弓兵的身影踏着虚空而来,月光在他银白的发丝上流淌,却照不进他那双漠然的红色眼眸。
他双臂平展,身后,成千上万柄宝具如星辰拱卫,剑尖齐齐对准下方那渺小的身影。
“你扰乱因果的行为,只会让你所想守护的一切,迎来更加残酷的结局。”他宣判道,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如同神谕。
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没有试探,没有迂回!弓兵起手便是绝杀——“鹤翼三连·终式”!
第一波剑浪如银河倒泻,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第二波剑浪紧随其后,却以诡异的螺旋轨迹,从第一波的缝隙中穿插绞杀;而第三波,则化作无形无质的剑压,直接碾向玄的精神!
这是物理与概念的双重绝杀,是足以瞬杀顶级从者的恐怖招式!
玄的瞳孔骤然收缩,焚天戟在手中舞出密不透风的火轮!
“铛铛铛——”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连成一片,火星如暴雨般四溅。
他挡下了实体剑刃的冲击,却无法完全隔绝那无孔不入的螺旋剑气。
噗嗤一声!
一柄投影出的干将剑撕开他的防御,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左腿,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死死钉在了身后的钢梁之上!
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玄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腿。
然而,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疯狂!
他不退反进,竟主动引爆了贯穿腿部伤口中残留的神性能量!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狂暴的能量以他的左腿为中心轰然炸开!
血肉与钢铁的交响曲中,玄借助这股自残式的爆炸冲击力,硬生生挣脱了长剑的束缚!
在弓兵因这超乎常理的应对而出现瞬间错愕的同时,玄将手中的焚天戟化作一道流火,如投枪般直取弓兵的面门!
弓兵本能地侧头避过。
但这一掷只是虚招!
玄的身影早已在火焰的掩护下,发动了“焰影步”,鬼魅般绕至其身后,双手紧握的断雷战戟自下而上,划出一道雷火交织的十字斩!
断雷·归墟裁决!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完全超出了弓兵的预判!
他仓促间抬臂格挡,投影出的坚固盾牌被雷火十字瞬间斩裂,锋利的戟刃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猩红的血液,第一次从这位守护者身上流下。
弓兵震惊地向后急退,难以置信地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又看向那个浑身浴血却战意更盛的男人:“不可能……你竟然能规避我的预判?!”
“规避?”玄抹去嘴角溢出的一缕金色血液,冷笑道,“因为你眼中只看得到那个‘正义必胜’的剧本——可我,他妈的没按你的剧本活过一天!”
【检测到弓兵认知偏差率上升至37%,继续施加逻辑悖论压力,可诱发其核心程序逻辑崩溃。】
赫尔墨斯之眼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就是现在!
玄猛然催动体内暴走的原初之核,不顾七窍同时溢出的鲜血,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你口口声声为了正义,为了守护!现在,就轮到我来教教你——什么才叫他妈的真正的‘守护’!”
就在他准备燃烧生命发动至强一击时,一道赤色的身影从侧面的阴影中爆射而出!
枪兵!
他手中的魔枪划出一道血色长虹,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横扫向弓兵的腰侧,逼得后者不得不再次后退。
尽管他的动作因重伤而显得有些迟缓,但那股不屈的战意却丝毫不减。
“我的战斗,不需要两个疯子替我来决定。”枪兵拄着长枪,冷冷地说道,眼神却和玄一样,充满了对既定命运的蔑视。
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白牙:“那就一起疯。”
两人瞬间达成默契,背脊相抵。
一个手持双戟,金焰滔天;一个紧握长枪,狂气升腾。
火焰与狂气交织升腾,化作一股让天地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气势。
弓兵望着他们,那双始终古井无波的红色眼眸,第一次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某种绝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能选择……”
他喃喃低语,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痛苦。
“而我……不能?”
话音落下,他坚实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从脚下开始,一点点化作金色的光点,逐渐向上消散。
他没有被击败,更像是……放弃了战斗。
夜风吹过,将最后的光点带向远方。
赫尔墨斯之眼的状态栏悄然更新:【目标弓兵因果链接中断——状态判定:非退场,而是自我封印。】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城市的另一端,远坂宅的地下魔术工房里,远坂凛猛然抬起头,看向工业区的方向。
她白皙手背上的三道令咒,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灼烧般的剧痛,仿佛在哀鸣,又像是在警示着什么不可逆转的变化已经发生。
死寂,笼罩了冷却塔的顶端。
战斗的轰鸣消失了,只剩下风声呜咽。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臭氧与魔力余烬混合的刺鼻气味。
玄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体内的能量已经彻底告罄,全凭一股意志才没有倒下。
身后的枪兵情况同样糟糕,拄着长枪的手臂不住地颤抖,胸口的伤势在刚才的强行一击下再度开裂,鲜血正缓缓浸透他蓝色的紧身战斗服。
一场看似无解的死局,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然而,两人都清楚,这并非结束,或许,仅仅是一个更加疯狂的开始。
世界,似乎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拐上了一条全新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