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玄铁令牌仿佛一块万载寒冰，紧紧贴在凌薇薇的掌心，冰冷的触感顺着血液蔓延，几乎要将她的心脏都冻结。
窗外的月色依旧皎洁，庭院里的虫鸣也依旧清脆，但凌薇薇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万丈冰窟之中，四周是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铜墙铁壁。
前有狼，后有虎。
世界意志的抹杀警告冰冷无情，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墨炎的令牌则更像是一道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也不知会以何种方式落下。
“表演……还必须出色完成……”凌薇薇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沉重的“墨”字令，一股荒谬又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这个曾经的现代社畜，如今不仅要被迫扮演恶毒女配，还得在唯一的、最危险的“观众”面前，努力演出“精彩”？
这比甲方爸爸的要求苛刻一万倍！甲方最多让你改稿，这位爷不满意可是会要命的！
“挑衅女主、争夺男主关注、比武出丑……”她重复着世界意志发布的三大核心任务，每一个都像是在把她往死路上推。
苏婉儿还在静思苑关着，怎么挑衅？难道要她主动上门去骂街？楚天佑……她躲都来不及，还要去争夺关注？比武出丑倒是容易，原主那三脚猫的功夫，想不出丑都难，但当着全宗门的面，尤其是可能隐藏在暗处的墨炎面前……这脸丢大了，会不会直接让他觉得“无趣”然后顺手碾死？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滚，焦虑和恐惧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一夜，凌薇薇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唤来了小禾。
“小禾，苏师妹……还在静思苑吗？”她故作随意地问道，手指却紧张地抠着袖口。
“回小姐，还在呢。听说宗主昨日出关了，大师兄似乎已经将此事禀告了上去，但宗主尚未定夺。”小禾一边替她梳头，一边汇报打听来的消息，“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还想去找她麻烦？大师兄说了让您好好休息……”
“谁说我要去找她麻烦？”凌薇薇立刻打断她，声音不自觉拔高，随即又意识到反应过度，赶紧压低声音，“我就是……随口问问。毕竟同门一场。”
小禾狐疑地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显然不信。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同门了？还是死对头苏婉儿？
凌薇薇被她看得心虚，忙转移话题：“那个……试剑小比赛是不是快到了？”
“是啊，就在三日后。”小禾果然被带偏了话题，兴致勃勃起来，“小姐，您今年准备得怎么样？一定要狠狠压过那苏婉儿的风头！听说她剑法最近颇有长进，真是会装模作样！”
凌薇薇心里苦笑。压过风头？她只求不出太大的丑，能糊弄过去就行。
“我的剑呢？”她忽然问道。原主的记忆里关于修炼的部分很模糊，她得亲眼看看自己的“实力”到底有多差。
小禾很快从墙上取下一柄装饰华丽的宝剑。剑鞘上镶嵌着宝石，看起来价值不菲。
凌薇薇握住剑柄，用力一拔——
……没拔动。
再用力，脸都憋红了，才勉强把剑拔出一半。剑身寒光闪闪，重量却不轻，她挥舞了两下，就觉得手腕发酸，毫无章法可言。
‘……这已经不是三脚猫了，这是豆腐渣功夫啊！’凌薇薇绝望了。就这水平，上台不是比武，是直接上去当活靶子给人看笑话的！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手还疼？”小禾关心地问。
“没、没事。”凌薇薇悻悻地把剑插回去，心里拔凉拔凉。看来“比武出丑”这个任务是超额保送了，想不完成都难。
现在关键是前两个任务：“挑衅女主”和“争夺男主关注”。
苏婉儿被关着，她总不能闯进静思苑去挑衅吧？那也太刻意太降智了。而且万一被墨炎看到，会不会觉得她演技太浮夸？
至于争夺楚天佑的关注……凌薇薇一想到墨炎可能冰冷的注视，就头皮发麻。
‘怎么办？怎么办？’
她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目光无意中扫过梳妆台上那瓶碍眼的凝碧丹。
忽然，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堪称作死的念头蹦了出来。
按照原剧情，这凝碧丹是原主陷害女主的“道具”，但现在已经曝光了。如果……如果她“主动”把这丹药“送”给苏婉儿呢？
美其名曰：不计前嫌，化解恩怨。
实际上，一是完成了“挑衅”：我都大度地以德报怨了，你还好意思跟我抢男人？这本身就是一种高级挑衅吧？二是能在楚天佑和众人面前刷一波“善良大度”的伪装，争夺关注的新思路？三是……或许能稍微缓解一下和女主的矛盾，为将来万一被墨炎弄死求个情？
最重要的是，这个行为足够“反常”，足够“出乎意料”，会不会让那位唯一的观众觉得……“有趣”？
风险极大！苏婉儿可能不会领情，众人可能觉得她又在耍花样，楚天佑可能更觉得她奇怪。而墨炎……他的反应根本无法预测！
但比起直接上去骂街或者对楚天佑死缠烂打，这个办法似乎更……高级一点？更符合“精彩表演”的标准？
凌薇薇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在刀尖上跳舞的刺激感混合着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战栗。
赌了！
她一把抓起那瓶凝碧丹，对小禾说：“走，去静思苑！”
“啊？小姐您真要去啊？”小禾惊呆了。
“少废话！带上点吃的，就说……就说我去探望苏师妹！”凌薇薇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原主那副高傲施舍的表情，“毕竟，我凌薇薇也不是小气的人！”
静思苑位置偏僻，一路上遇到的弟子不多，但每个看到凌薇薇的人，眼神都颇为古怪。显然，她“探望”苏婉儿的消息不胫而走，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来到静思苑外，守门弟子见到是她，虽然面露难色，但也不敢阻拦这位大小姐。
苏婉儿被软禁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面色有些苍白，正坐在窗前发呆。看到凌薇薇进来，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凌师姐？你来做什么？”她的声音冷淡，带着疏离。
凌薇薇心里给自己打气，努力维持着高傲的表情，将手中的食盒和那个显眼的凝碧丹玉瓶放在桌上，用施恩般的语气说道：“来看看你死了没有。看来还挺精神。”
苏婉儿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尤其是那瓶凝碧丹，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凌师姐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又想耍什么花样？这丹药，婉儿受不起！”
“让你拿着就拿着！”凌薇薇硬着头皮，按照想好的剧本说，“我凌薇薇行事，向来恩怨分明！之前的事……就算你一时糊涂！这丹药于我无用，赏你了！免得你以后修为太差，出去丢我们青云宗的脸！”
这话说得极其欠揍，充满了侮辱性。凌薇薇一边说一边内心疯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为了任务！美女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药是真的好东西你快收下！’
苏婉儿气得脸色发白，胸口起伏，死死咬着嘴唇：“凌薇薇！你欺人太甚！我不要你的施舍！”
“由不得你不要！”凌薇薇生怕她真的拒绝，任务失败，干脆心一横，拿起丹药瓶直接塞进苏婉儿手里，然后像是怕被脏东西碰到一样迅速收回手，还夸张地拍了拍，“好了，东西送到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敢多看苏婉儿的表情，生怕自己会破功，赶紧带着小禾落荒而逃。
走出静思苑老远，凌薇薇才敢大口喘气，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完成了！挑衅任务应该算完成了吧？虽然方式有点清奇……’
接下来，就是等待“观众”的反应和“争夺关注”的效果了。
效果来得比她想象中还快。
傍晚时分，楚天佑竟然主动来到了锦云轩。
他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有关怀，有探究，还有一丝欣慰？
“薇薇，我听说了。”他开口，语气比往日更加温和，“你去静思苑看了苏师妹，还……还把凝碧丹给了她？”
凌薇薇心里一紧，面上却故作淡然，甚至带着点小傲娇：“嗯哼，怎么了？一瓶丹药而已，我多得是。看她可怜，赏她的。免得有些人以为我凌薇薇多小气似的。”
楚天佑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语气更加柔和了：“薇薇，你……长大了，懂事了。师尊知晓此事，也颇为欣慰，已经下令解除苏师妹的禁足了。还夸你……颇有同门之谊。”
凌薇薇：“！！！”
什么？！宗主知道了？还夸我了？还把苏婉儿放了？
这……这跟她预想的有点不一样啊！说好的拉仇恨呢？怎么变成刷好感了？世界意志这都不管？难道这种“反向挑衅”也算完成任务？
还有，楚天佑这“欣慰”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她不需要啊！求别关注！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凌薇薇干笑着，心里慌得一匹，只希望墨炎没看到这一幕，或者看到了千万别误会她和楚天佑关系变好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楚天佑又关心了几句她的伤势，准备离开之时。凌薇薇眼尖地瞥见，窗外不远处的竹林梢头，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此时，并无风。
一股冰冷的、熟悉的战栗感瞬间爬满了她的脊背。
他来了。
他看到了。
他看到楚天佑在她房间里，语气温和，眼神“欣慰”。
凌薇薇瞬间如坠冰窟，手脚冰凉。
完蛋了。
这误会……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在沉默地注视了这一切后，似乎……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反而，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难以捉摸的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蛛网，缓缓笼罩了整个锦云轩。
仿佛在说——
表演不错。
但，我还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