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子,刚听您说,我家大郎对于新学的知识,也算一点就透。学问,在书院里还算尚可。我这么理解,可有误?”
李先生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反驳点什么,可却无从反驳。
他看了一眼院长后,才给陶桃正面回复。
他朝着陶桃点点头。
这时候,陶桃看向院长问道:
“可我家大郎,四年前便学文不错,可又经过了四年,他为何不进反退?你们有没有发现,他是不是慢慢地失去了灵性,失去了对学问的敏锐,变得越来越污浊,越来越不自信。他变得偷奸耍滑,总想着旁门左道?”
陶桃每说一句,便向那位夫子走近一步,最后竟然与那位夫子只有半臂之隔。
陶桃凛冽的目光,从院长身上移开,刚投放在李夫子身上,李夫子便吓得后退一步。
她感觉陶桃要打他,内心莫名地心虚。
是啊!这妇人竟然说得一点都没错。
陶大郎就是这样变化的,他身为人家夫子都做了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甚至直到这妇人点明,他才意识到陶大郎的问题。
不不不,自己没有错,自己只是做夫子的,又不是陶大郎的父亲。做人家夫子,只要把学问做好就足够了。
李夫子想安慰自己,可越安慰自己,自己的心越乱。
“真的只要学问做好了,就足够了吗?”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问自己。
他心乱如麻,他好像毁了一个对读书有天赋的孩子,可自己哪里错了,哪里没做好都不自知。
内心升腾一股恐惧,慢慢地将他整个人笼罩。
想到自己带的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中会不会还有如陶大郎一般在慢慢地毁掉。
越想越怕,“院……院……院长,我……我还有课……我走了……”
说完他落荒而逃,留下一室寂静。
好长一段时间,这个不大不小的院长书房都保持着这种寂静。
让香草大气都不敢喘。
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婆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但看那位李夫子落荒而逃,就知道应该是婆母吵赢了。
可为什么自己却从婆母那里感觉好难受,好悲哀呢!
不知过了多久,院长好似大梦初醒般被惊醒,一下子精气神耗干了一样。
他的声音异常苍老沉重,“陶氏,原本我是同意大郎退学的,可如今……书院想弥补一二,要不以后三年大郎都免束脩。”
田香草一听,激动地直拉陶桃后衣摆。陶大郎在书院的束脩是一年四两,三年就是十二两呀!
可陶桃摇头,拒绝了院长递来的橄榄枝。
陶桃知道,陶大郎是心里出了问题,此时的书院不能帮他分毫。
院长叹气,“陶氏,你可想好了!””
陶桃点头,“儿子我自己回去教。”
陶大郎的事情落定,另外一位看上去特别年轻的夫子立马站起来。
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是几位夫子中最年轻的。
“谷夫人。”
他刚一张嘴,就发现自己称呼上的不对。
陶氏已经与谷文山和离,自然不能再称呼谷夫人。
突然顿住,不知道如何称呼陶桃。
显然,这位先生在与人沟通上不够练达。
“您叫我陶桃即可。”
陶桃看出这位先生的窘迫,立马出声。
小郑夫子脸涨得通红,他向陶桃施了一礼,但并没有直呼其名。
“陶夫人,我是二郎和三郎的夫子,我姓郑。”
陶桃点头,还看了一眼郑院长。
这位小郑夫子与郑院长容貌颇为相似,想必就是郑院长的儿子。
谷文山看不上这位小郑夫子,过去没少在原主耳根子念叨这位小郑夫子的无能。
可偏偏人家老爹是书院院长,书院是人家开的,人家便能在书院任职。
谷文山自认为学问比这小郑夫子好,可却处处比不过人家。
陶桃向这位小郑夫子施了一礼,“感谢小郑夫子对二郎三郎悉心教导。”
行完礼,便等着听小郑夫子要说什么。
可这小郑夫子,脸涨得通红,就是没言语一二。
气氛突然又尴尬起来。
“咳咳”
郑院长看不过,发出咳嗽声。
“陶氏,小郑夫子是舍不得二郎三郎。”
小郑夫子赶紧点头,“是是是,二郎三郎年岁还小,我我我,我有信心能教好。”
郑院长忍不住扭头单手捂脸,自己儿子学问不错,不然也不能考上举人,可就是这笨嘴拙舌,唉!
陶桃点头,表示相信。
小郑夫子松了口气。
可陶桃又向他施了一礼。
让小郑夫子又紧张起来。
“感谢小郑夫子对我的那两个笨儿子的看重,不过家中突生变故,确实没有多余的银钱让他们继续来书院读书。况且我给大郎退了学,却让另外两个儿子继续读书,这在大郎心中会生出怨恨。大郎这个儿子,我还没想过放弃。”
“可……”
小郑夫子又急了,突然他看向郑院长。
郑院长叹了口气。
“不然,二郎的束脩也免三年,就让二郎继续来书院读书吧!他童生已过,不出三年,小郑夫子保证他能考上秀才。”
陶桃没想到,陶二郎的学问这般好,能让院长做出这种保证。
话里虽然说小郑夫子保证,可这就是对陶二郎的认可呀!
陶桃犹豫了,要不让二郎再跟着书院读三年。
“感谢院长和小郑夫子,此事儿我还要回去跟二郎商议一二。”
陶桃没有直接应下,毕竟孩子不小了,有些决定要让他们自己做。
离开书院,田香草心还蹦蹦乱跳,还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陶桃。
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婆婆吗?记忆里她很少与婆婆交流,婆婆也从来没有带她出过门。
以前婆婆看她的眼神一丝温度都没有,现在却不同了,现在婆婆能看着她笑,还带她出门,还给她买护肤膏。
想着,想着,眼眶就涌出眼泪。
她挽住陶桃的胳膊,陶桃扭头看她。见田香草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睛里却噙着眼泪。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田香草摇摇头,“娘,我没怎么,我好着呢!”
说着,她抱着陶桃的胳膊,越来越紧。
也是巧了,陶桃和香草快要走到醉香楼门口,刚好看见陶大郎被谷文山从醉香楼门口推出来,摔了一个大屁股蹲。
陶桃眼疾手快,拉着香草便躲了起来。
“嘘!咱们看出好戏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