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他全都听到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
苏清影开口了，她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江枫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苏清影看不懂的滔天巨浪。
有痛苦有挣扎有愤怒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彻骨的悲凉。
“回答我。”
苏清影的音量猛地拔高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歇斯底里。
江枫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让人心悸的漠然。
“是。”
他只说了一个字。
这一个字却像是一柄无情的重锤，狠狠地砸碎了苏清影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她的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山顶孤坟前的温柔是假的。
小镇旅馆里的守护是假的。
昨夜危急关头的力挽狂澜也是假的。
全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她苏清影，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用来达成目的的一颗棋子。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背叛感，像毒药一样瞬间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
痛得她，几乎要窒息。
她笑了笑得凄美而绝望。
“江枫，你演得真好。”
“好到我差一点就信了。”
她一步步后退，想要离这个危险的男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江枫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和恨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拧了一把。
他想解释。
想告诉她故事远比她听到的要复杂。
想告诉她他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可他不能。
一旦开口就会将她，彻底卷入那个他挣扎了三年才勉强爬出来的黑暗的旋涡。
那个旋涡会把她，连同整个苏家都吞噬得尸骨无存。
“现在你知道了。”
江枫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可以滚了。”
他用最伤人的话，筑起最高的墙，想要把她，推回安全的地方。
苏清影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着他那张冰冷无情的脸，那颗破碎的心，却忽然涌起一股滔天的怒火和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这样，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然后又像丢垃圾一样，把她丢开。
她苏清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助理连门都忘了敲，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苏总，不，不好了。”
“楼下，楼下来了好多车，把我们大门都堵住了。”
“秦振东，天恒资本的秦振东，亲自来了。”
秦振东。
这个名字，好比一颗重磅炸弹，让办公室里，除了江枫之外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可是真正站在华夏资本圈顶端的男人。
跺一跺脚，就能让整个金融市场，抖三抖的巨鳄。
他怎么会亲自来江海？
“让他上来。”
没等苏清影开口，江枫已经淡淡地说道。
助理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苏清影。
苏清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点了点头。
“按他说的做。”
几分钟后。
在一群黑衣保镖的簇拥下，一个气场强大到让人不敢直视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就是秦振东。
他的目光如电，进门第一眼，就落在了还跪在地上的沈牧云身上。
秦振东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沈牧云面前，抬起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办公室。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江先生面前放肆？”
秦振东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
沈牧云被一巴掌扇得嘴角溢血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秦振东没有再看他。
他转身面向江枫。
那张在外人面前足以让无数商界大佬胆寒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谦卑的尊敬和感激。
他对着江枫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先生是我管教不严给您添麻烦了。”
“三年前多瑙河畔的救命之恩，秦某人没齿难忘。”
这一幕，让苏清影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帝王般，对江枫行礼的男人，只觉得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疯狂。
江枫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你的命，不值钱。”
“我救你，只是顺手。”
狂。
狂到没边。
但秦振东却好像觉得理所当然，他直起身，脸上的尊敬，更浓了。
“对先生来说是顺手，对我秦振东来说，是再造之恩。”
“先生，我知道您这次回来，肯定有大事要做。”
“我秦振东，不才，在京城还有几分薄面，我天恒资本，也还有点闲钱。”
“只要您一句话，我秦某人，愿为您，马首是瞻。”
他这不是在投资，这是在纳投名状。
他要将自己，连同整个天恒资本，都绑在江枫这辆神秘的战车上。
苏清影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忽然明白了。
江枫的世界，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还要深。
大到，她穷尽一生，可能都无法触及其万一。
而她，却还在这里，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所谓“杀父之仇”，跟他闹脾气。
她是不是，很可笑？
江枫没有立刻回答秦振东。
他的目光，越过这个金融巨鳄，落在了那个还在自我怀疑和痛苦中挣扎的女人身上。
他知道，陈老的那通电话，就像一根最毒的刺，扎进了他们之间，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里。
如果不拔出来，这根刺，迟早会化脓，溃烂，让他们，再无可能。
他忽然笑了。
他看着苏清影，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没有了任何的隐藏和伪装。
只剩下，最纯粹的认真和坦荡。
“苏清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神秘，很可怕？”
苏清影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在骗你，利用你？”
苏清影的眼圈，红了。
江枫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这一次她没有再后退。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江枫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真正了解我的机会。”
“我所有的秘密，我所有的过去，我都可以告诉你。”
“包括，我父亲江战，和你爷爷苏长青之间，真正的恩怨。”
“但在这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苏清影抬起头，那双含着泪光的凤眸里，写满了倔强。
江枫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道。
“你信他，还是信我？”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苏清影的脑海里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