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几位与侯府交好的武将面露怒色,却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理由反驳。
毕竟,让已袭爵的世子赴边疆,于情于理,都很难直接反对。
杨岚见状大步出列,声若洪钟,盖过了所有议论:
“陛下!臣近日方才回京,并未收到镇北军有此详细军情的急报!此军情来源是否确切,袭击规模是否属实,皆需详查!臣怀疑此军情或有夸大之处!”
说罢,再看向左相一群人,丝毫不惧:“北疆情况复杂,绝非纸上谈兵所能尽述!”
“九弟萧策虽已袭爵,但缺乏实战经验,对北疆军务、敌情更是一无所知!贸然前往对大局无益,若真有闪失,岂不是折损朝廷栋梁,寒了边关将士之心?臣以为,当下仍应由熟悉军务的现有将领稳妥应对,查明实情后再做定夺!”
“杨将军此言差矣……”
左相正欲再言。
龙椅之上,胤帝微微抬手,止住了双方的争执。
他目光先是看向杨岚,语气略显缓和:“杨将军稍安勿躁。朕知你与镇北军诸位将军劳苦功高,忠心为国,北疆安危,朕亦深信诸位将军能妥善处置。”
但话锋随即一转,目光落在萧策身上:“可左相所言,不无道理。萧爱卿,你既已承袭镇北侯之位,便不再是寻常勋贵子弟。”
“镇北侯府世代镇守北疆,威名久扬,你亲赴前线,无需即刻指挥作战,即便只是督军巡视也能鼓舞边军士气,安抚受惊边民,此乃你身为镇北侯的责任所在。”
他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于公此乃为国尽责;于私亦是你树立威信、告慰父兄在天之灵之必经途径。日夜待在京城繁华之地,终非长久之计。”
胤帝沉吟片刻,似是深思熟虑后,做出决断。
“这样吧,朕亦体恤你年轻经验浅。旨意:命镇北侯萧策,即日起准备,三日后前往北疆督军,平息边衅,巡视防务!”
他目光扫过杨岚和沈知微,补充道:“杨将军爱惜幼弟,朕亦知晓。准杨岚及沈知微夫人一同陪同前往,辅佐萧策,处理军务政务。然……”
胤帝声音陡然严肃:“主帅乃是萧策,一切决策需以其名义发出,最终亦需由其担责,萧爱卿,莫要辜负朕之所望,莫要辜负你镇北侯府满门忠烈之名!”
“陛下圣明!”
左相一党立刻高呼万岁,脸上尽是计谋得逞的隐晦笑意。
杨岚脸色一白,还欲再争:“陛下!”
“嗯?”胤帝淡淡一声,目光微垂。
沈知微盯着杨岚,微微摇头。
圣旨已下,金口玉言,再无转圜余地。
再争辩,便是抗旨不尊。
“臣……”
萧策感受到那如山岳般压来的目光,以及整个大殿无声的注视。
此刻任何推脱都将授人以柄,甚至坐实怯懦无能的指控。
他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萧策,领旨谢恩!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不负父兄之名!”
“好!”胤帝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不愧为镇北侯之后!退朝!”
左相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躬身退回队列。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依次退出金銮殿。
刚出殿门,大嫂杨岚便快步走到他身边,脸色铁青,低声道:“九弟,此事蹊跷得很!那军情……”
“大嫂,回府再说。”
萧策轻声打断她,目光快速扫过周围那些竖起的耳朵。
杨岚会意,强压下怒火,点了点头。
马车驶入镇北侯府,得到消息的老太君早已焦急地等候在门前。
老太君端坐主位,手中佛珠捻得飞快,面上是挥之不去的忧色。
杨岚、沈知微、金玉璇、嬴如玉、白芷几位嫂嫂齐聚,萧策坐于老太君下首。
来福与巴小梅守在厅外,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圣旨已下。”老太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策儿北上,已成定局。”
杨岚一拳砸在茶几上,茶盏哐当作响:“陛下这是阳谋!用大义名分逼九弟去那龙潭虎穴!还有左相那群蠹虫,简直该死!”
“那军情定有蹊跷,我离营前一切平稳,鞑子新败,岂敢如此短时间内卷土重来,还精准绕过主要关隘?这分明是请君入瓮!”
“大嫂息怒。”沈知微声音清冷,安抚众人,“此刻发怒无益。”
“军情真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借此机会将九弟推上前线。北疆如今是功勋也是坟场,赢了,功绩未必能全算在九弟头上;输了,或是出了任何意外便是万劫不复。”
“陛下允大嫂与我陪同,看似体恤,实则将镇北军未来的决策与责任,都系于九弟一人之身。他是主帅,无论成败,首责在他。这是将侯府的未来彻底绑在九弟身上,是试探也是杀局。”
厅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去就去!”
杨岚凤目含煞,“有我在,看哪个鞑子能动九弟一根汗毛!正好重整北疆防务,查清那狗屁军情是怎么回事!”
沈知微却微微摇头:“大嫂勇武冠绝三军,自然无惧,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朝中之人既出此策,路上、军中岂会没有后手?我们须做万全准备。”
她沉吟片刻,随后道:“此行,我与大嫂必须陪同。我对北疆情报网络熟悉,可应对阴谋诡计;大嫂执掌军务,可稳定大局,但京城仍需人坐镇。”
她的目光转向三嫂白芷和八嫂嬴如玉:“三妹,你精于医道,需留下照料祖母身体,我等不在难保不会有人对祖母不利,侯府内部安危,尤重饮食医药,交给你我才放心。”
白芷温婉点头:“二姐放心,有我在,绝不让祖母和府内出任何纰漏。”
“八妹,”沈知微又看向嬴如玉,“你擅长交际,与宫中、各府女眷多有往来,留守京城期间务必探听消息,尤其是陛下、左相乃至几位皇子府中的风吹草动,至关重要。”
嬴如玉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明白。”
最后,沈知微看向四嫂金玉璇:“四妹,你的担子最重。”
“九弟的琉璃生意乃目前侯府重要财源,更是吸引外界目光的障眼法,必须维持,且要做得漂亮。北疆一行,耗费巨大,粮草、军械、打点,皆需巨额银钱支撑,这都得靠你了。”
金玉璇欣然点头:“钱财物资方面无需担忧,我会调动最大资金,全力支持北疆之行。同时我会动用所有商队渠道,特别是通往北疆的线路,打听真实民情、流言动向。”
她顿了顿,神色无比严肃,“九弟,切记,你们的敌人绝不止在朝堂上,这一路,乃至到了北疆,恐怕都会步步惊心。”
萧策点头:“多谢四嫂。正好,关于琉璃生意,我有一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