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策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猛地一挥手：“来啊！将此蔑视军法、延误军机之徒，给本侯拿下！杖责二十，以正军规！”
侯府亲卫早已憋了一肚子火，闻言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前去。
张威惊怒交加，还想反抗，但看到杨岚那冰冷的目光以及周围亲卫手中已然出鞘的利刃，顿时不敢动弹。
被两名亲卫粗暴地反剪双臂，押了下去。
“侯爷！侯爷饶命！末将知错了！是王将军他……”
张威惊慌求饶，却被亲卫直接捂住嘴。
剩下的守军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再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萧策目光扫过那些守军，冷冷道：“开门！迎军入城！若有再敢阻挠者，同罪论处！”
“是……是！开城门！快开城门！”
一名副将模样的军官连忙高声下令，声音带着颤抖。
沉重的城门终于被缓缓推开，发出嘎吱的巨响。
萧策一马当先，身后是脸色依旧铁青的杨岚，以及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的沈知微，还有浩浩荡荡的侯府亲军。
……
朔风城内，景象比城外稍好，却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街道两旁店铺大多开门，但顾客寥寥，百姓行色匆匆，脸上大多带着茫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空气中弥漫着风沙尘土的气息，隐约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军队入城的动静引来不少目光，但那些目光多是快速扫过便低下头去。
萧策端坐马上，目光沉静地扫过街道、民居以及零散遇到的军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座边陲重镇的士气异常低落，一种无形的焦虑和怀疑如同疫病般蔓延。
甚至能听到一些压得极低的窃窃私语随风飘来。
“……那就是新来的侯爷？看着倒挺像样，可听说在京城是个……”
“嘘！不要命了！不过……唉，指望个娃娃能顶什么用？鞑子越来越凶，咱们的人死得不明不白……”
“朝廷是不是放弃我们了？派个……”
流言蜚语，大多围绕着他的脑疾过往和朝廷的意图。
显然已有人刻意散布！
杨岚面沉如水，沈知微在马车内默不作声，唯有指尖在袖中微微捻动，将沿途所见所闻、各色人等的反应一一记下。
映月骑在马上，紧跟在萧策侧后方，阿大阿二警惕地护卫左右。
她看着这萧条景象和麻木的人群，再听到那些议论，也不由得有些沮丧。
杨岚策马靠近萧策，低声道：“九弟，看来这朔风城，也早已非铁板一块。军心民心，皆已浮动。”
很快，队伍抵达朔风城军营。
营地门前守卫的军士盔甲鲜明，但眼神中却缺乏沙场老兵应有的锐气与沉稳，反而带着几分观望和迟疑。
一名身着副将铠甲的军官快步迎出，态度比那张威恭敬不少，但眉眼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末将朔风城赵阔，恭迎镇北侯爷、杨将军、沈夫人！王将军正在厅内等候。”
萧策淡淡点头，翻身下马，动作已然比离京时利落了许多。
在杨岚和沈知微一左一右的陪同下，他大步走入帅府。
映月在阿大阿二的护卫下也跟了进来，她被安排暂歇于偏厅，但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萧策的背影，心中暗自为他捏了一把汗。
帅府正厅，气氛凝重。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身材魁梧但面色阴沉的将领，四十岁上下，正是朔风城主将王擎。
他并未起身相迎，只是看着走入厅内的萧策一行人，尤其是看到杨岚和沈知微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才缓缓起身，抱拳道：“末将王擎，恭迎侯爷，侯爷一路辛苦。”
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热情，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倨傲。
他的目光在萧策年轻的面容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杨岚。
杨岚也颇有些许无奈。
虽是共同扎营在这北疆，可王擎所部并非侯府镇北军，而是朔风城原本的将士。
只是鞑靼猖狂，便与镇北军携手抗敌，平日里对接的都是镇北军副将赵天德以及其上官杨岚。
北疆偏远，对京城侯府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尊敬。
萧策倒是不介意，这般情况，他早已从二嫂处听闻，此时也有所预料。
萧策走到主位前，并未立刻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王擎：“王将军镇守朔风城，劳苦功高。本侯奉陛下旨意，总督北疆军务，这是陛下钦赐虎符与印信，请王将军验看。”
说着，亲卫立刻上前，将一个铺着明黄锦缎的托盘呈上，上面正是象征北疆兵权的虎符和皇帝敕令。
王擎目光扫过，确认无误，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这才躬身道：“印信无误。末将谨遵侯爷号令。”
话虽如此，但他身后站着的几名朔风城将领却交换着眼神。
有人面露不屑，有人则带着担忧。
萧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明了。
他缓缓于主位坐下，杨岚与沈知微分坐两侧。
“王将军，本侯初来乍到，对北疆现状知之不多。还请将军简要禀明近期军情，特别是鞑靼袭扰之事，以及军中现状。”
萧策开口，直奔主题。
王擎沉吟了一下，道：“回侯爷，近来鞑靼游骑确实较以往更为猖獗，多是数十人一队，行动诡秘，专挑偏远哨所、运粮队下手。一击即走，难以捕捉其主力。我军虽加强巡逻，但北疆线长面广，防不胜防。至于军中……”
他顿了顿，语气略显沉重：“连番袭扰，将士们疲于奔命，却难觅敌踪，难免士气有些低落。加之……京城有些流言传来，对军心亦有所影响。”
他话语含糊，并未明言是何流言，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此时，王擎下首一名络腮胡将领忍不住开口，声音粗豪：“侯爷！不是末将等多嘴！兄弟们提着脑袋守边关，就盼着朝廷能派个知兵善战的统帅来！可如今……如今却派来个……哼！”
他虽未直言，但那声冷哼和未尽之语已经让人明了！
“李莽！放肆！”
王擎呵斥一声，可面色不变，看得出并无多少真心。
杨岚正要发作，萧策却抬手止住了她。
他目光转向那名叫李莽的将领，语气平静无波：“李将军有何疑虑，不妨直言。本侯虽年轻，却也知兼听则明之理。”
李莽被萧策这平静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道：“好！侯爷让说，末将就直说了！”
“谁不知道侯爷您……您以前在京中的名声？打仗不是青楼嬉戏，更不是纨绔玩闹！兄弟们把命交到您手上，能放心吗？！若是杨将军主持大局，我等绝无二话！”
这话可谓极其无礼，几乎是指着鼻子质疑萧策的能力和资格。
厅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王擎垂下眼皮，默不作声。
其他将领也都屏息凝神。
李莽虽莽，可所言不虚，所有人都知萧策这脑疾之名。
现在朝廷让他来统帅全军，不就是想要他们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