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百花收拾完小楼,刚到院子,就看见安若素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急忙上前:“怎么了?可是这小妖——这不断气了吗?”
安若素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她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朝万百花笑笑:“万姐姐,我没事儿。”
“你这……不像没事儿的样子……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夫……哎,你看我,瞎搞什么,你自己就是大夫……”
万百花啰嗦了好一会儿,拉着安若素的手仔细看看,见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安若素魂不守舍地回到屋子,静静地坐着。
她恋恋不舍地看着闺房暖帐、檀木梳妆。
“当真是舍不得这里啊……”
一年前,她本想在这里歇几日。
可这好吃好喝,又有知心朋友,她便打算多待些时日。
后来,她才发现,这百花楼的老板娘万百花,居然也是个修士。
万百花精通阵法。
整个百花楼看似简单,其实里面大有乾坤。
就比如昨晚,两人在里面打得热火朝天,却是一点儿风声都透不出去的。
她跟着万百花学了一年的阵法,才意识到为何金商的那缕神魂这么难杀。
整座雀离山竟是一座大阵。
那阵法极其精妙绝伦,安若素按照记忆画下给万百花瞧,万百花如获珍宝。
两人亦师亦友,相处融洽。
“真是可惜……这种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的日子……只有短短一年。”
这一年,她在百花楼安心疗伤,加之有培元丹调养,她的仙脉竟好了一半。
若非今日之事,联想到那名青衣女子,她怕是早已忘了灵泽这号人。
安若素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目思索:她叫他“灵泽哥哥”,这个称呼,我只在四年前听那青衣仙子叫过。青衣仙子……好像叫……瑶青?!
眼皮下的眼珠子乱转:难道……她认出我来了?
这个念头一出,惊得她“唰”地睁开眼。
忽然想到“一叶障目”,她又笑着摇摇头:没认出我,为什么要追杀我?
安若素仔细回忆那日的情形,可惜她眼神不好,没看清细节。
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说……瑶青喜欢灵泽?她把我当成情敌了?
自己那日被他时,难不成被青衣仙子误会了?
想得脑袋疼。
干脆起身,收拾行囊,先跑为敬。
忽然,门被推开了。
屋外头小声的叽叽喳喳。
安若素早知道外头有人,她头也不回道:“想进来就进来呗。”
率先进门的是凝花。
她虽然笑着,可笑容之下的担忧太过明显。
“荷花妹妹,到底怎么回事?可是那邪祟有问题?”
安若素摇摇头。
忽然,肩上一沉。
她扭头看去,只见牡丹一手搂着她的肩,笑盈盈地将一壶酒递到面前:“百花酿……整点儿?”
再往后看去,只见门口的姐妹们有的举着酒壶,有的直接抬着酒坛。
这架势,是不喝不行呀。
几杯下肚,安若素有些上头。
她向来酒品一般,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后半夜,直接趴在这群脂粉香中昏昏睡去。
第二日清晨,安若素睁眼时,吓了一跳。
七八张坏笑的脸,就这么凑到她跟前,等着她醒来。
“你们……你们干什么?”安若素小声问。
昨晚,没发酒疯吧?
她控制住了呀。
“荷花妹妹,原来是情郎来了,害羞得要私奔呀!”凝花一开口。
其他姐妹也跟着一阵哄笑。
安若素一脑子浆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屋外一声大喊:
“姐妹们,快快快,楼下的高冷公子说话啦!”
“啊啊!”一阵哄叫声。
刚刚还围着自己的一群人,眨眼睛跑得无影无踪。
安若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情郎……什么高冷公子……她们今天怎么回事?
她用手支撑着身体,起了一半,就觉得头疼欲裂。
宿醉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她再也不要喝那么多酒了!
一个起身的动作,就废了老大劲儿了。
刚一坐到檀木梳妆台前,被镜中之人吓了一大跳。
天哪,这是女鬼吧。
双眼肿得堪比核桃。
脸上的妆花的一塌糊涂,白一条红一条,太渗人了。
她打湿帕子,有气无力地擦着脸。
洗帕子时,一不小心打翻了铜盆,水洒了一地不说,还贱了她一身。
她只得拿着盆,摇摇晃晃往楼下走去。
刚一出房门,就见百花楼的几十个姑娘都围在一张桌前。
安若素内心不由嘀咕:她们在吃什么好吃的呢?
她下楼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头。
忽然一声“安姑娘”,吓得她手中的铜盆“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一张久违的俊脸出现在她视线里。
青丝垂肩,清冷的眉眼,不知何时居然染上了疲倦。
他就站在一群环肥燕瘦的姑娘中间,看着她。
冷冽的目光下,是藏不住的波涛汹涌。
安若素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酒没醒吧?
“安姑娘。”
这一声安姑娘,竟是带着无法诉说的心痛和愧疚。
……果然酒没醒。
她揉了揉眼睛,才发觉自己眼睛肿的厉害。
下意识连铜盆都不要了,转身就跑。
灵泽赶忙疾步追去,却被万百花伸手一拦。
“高公子,慢着——”
灵泽见到安若素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可没想到安若素过得如此不好,愧疚如同酸涩的海潮,瞬间填满心房。
这一年里,他四处打听她的消息。
翻遍雀离山,寻了狼谷,甚至去了趟幽冥司,可始终没有她的消息。
使用法术的时候难免牵扯伤口,修为大减,几次晕厥遇险。
天地知晓后,将他关在玉律司,在修为恢复前,严禁外出。
关禁闭的那段时日,他得不到她的消息,终日用书打发时间。
倒是学会了棠溪古文,他发现那日在石屋外发现的文字,并非棠溪古文。
也许是更古老的文字。
灵泽坐在茶室,心神不宁。
忽而,帘子被掀开。
只见一群明艳动人的姑娘,簇拥着素衣女子走了进来。
安若素一身月白素衣,粉悴烟憔,玉肌消减。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所有人都没注意,窗外不远处的阴影里。
一青衣女子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