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勒山脉绵延冗长,山峰直插云霄。
如此景象在人们的心中多为壮丽,冷峻,凄凉,深不可测。
这些都没有错,但面对着千丈高的寒山道,江世修站立苦笑。
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坚冰连夏处,太白接青天。”
回头看着金古年问道:“金爷爷,不是说寒山是果勒山脉最为平缓的一道吗?”
林玉堂呵呵一笑:“你啊,太年轻了。”
那边姜灵芝捡起杨树枝细细挑选起来:“这寒山道虽是平缓,但毕竟是果勒一脉啊”。
说着,将较粗的木棍递给他。
江世修接过杨树棍,看着姜灵芝,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
‘本来昨天就应该上山的,奈何金艺姐姐一拳头下去,自己沉睡了小一天,现在这脑袋还是晕晕的。’
江世修想着,侧头说着:“上了山就别下来了,山上总比下边逍遥自在。”
姜灵芝埋头分着棍子不说什么,林玉堂咯咯笑着:“对对对,如此也算二人比翼双飞了。”
听到此话,二人脸上俱是一红,只见金艺又是一拳打了过来。
此时的林玉堂背对着金艺,却像张了眼一般,向右一歪头,侧身躲过了金艺的拳头,嘿嘿一笑:“同样的招式,我……”
话还没完,只觉下身一凉,金艺一脚贴在林玉堂裆部,林玉堂哎呦一声,下身抚摸,金古年与江世修捂脸,这种疼痛,只有男人才懂。
金古年手里住着自己的拐杖,正言道:“好了,小艺,我们出发吧。”
金艺冷哼一声,不再管他,跟在金古年的身后上了寒山道,江世修白了他一眼也和姜跟了上去。
林玉堂在后面看上山的众人,回忆起那晚的交谈。
“如你所知,小雪,现在的你在村子已经无法立足,你有什么打算?”
“之前就有过思考,那时我只想跟着奶奶,偏安一隅的生活,但现在已然不能。
所以我想我还是跟着你们上山吧,毕竟奶奶和我在一起只能被更多人排挤、看不起。”
姜灵芝莞尔一笑,略显悲凉。
“小灵芝,我可不许你这样说,外人怎么想随他去,在我这儿,你永远是我听话懂事的好孙女。”
方老太长出一口气,“不过,想来你还年轻,不应该和我这老妪困在这大山之中,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闯荡。
如今和你们一道,我还放心一些。”
林玉堂先走着,嘴上显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如此,你的世界也不那么寒冷了”
一行人如踏青般悠闲上着台阶,四周群山环抱,白衣消融,苔草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嘎吱声,近处奇石怪木林立,珍禽异兽偶有现身,让江、姜二人叹为观止。
江世修抬头,那日头高照,一行人就这么走了三四个时辰。
江世修回头去看,自己已是千丈之高,眼下一阵晕眩,林玉堂走在身后连忙去扶,江世修语气有些懒散:
“林叔叔,我们还有多远的路?”
林玉堂嘿嘿一笑:“一半”。
听见此话,江世修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面露难色:“才走一半啊~”
他靠在道旁一根原木边上,不想前进。
姜灵芝回头说到:“你应该这么想‘我都走一半啦’”。
江世修看着姜灵芝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没有说话。
走在前头的金古年停下了脚,“那是当年看山造路留下的木梯,你看看是不是还有一个三角标志?”
江世修用手摩挲着,虽然模糊,但依稀可见一个三角的断层。
抬头去看一个偌大的木制结构浮现眼前:“我们依木建梯,一边寻找足够粗大的木头,一边绑麻绳上山,一群壮汉,两年光阴,寒山这才有道。”
“唉,这三角还是姜离所想的。”
众人听着金古年的解说点点头,姜灵芝抚摸着木干喃喃自语。
金艺见此生气的看着金古年,金老爷子明白过来,想要说话安慰,却见江世修拍了一下姜灵芝:“你父亲真厉害。”
姜灵芝点头“谢谢,你,不累了吧”
“我还想……”话音未落,姜灵芝拽着他向上走去。
事实证明,不要在别人伤疤揭开时,用手抚摸,与你与他,都挺疼的。
几人又走了几个时辰,金艺目之所及,在松林不远处有一个大的宅院。
宅院围墙由山中多产的麻石所垒,青石铺路。
几人穿过林子,来在宅子后身,墙边还有一堆堆的松木段,皆被扒了树皮。
林玉堂抢在几人身前介绍到:
“这里便是翠微观的后山了,那些松木是我们道观弟子练功所为。”
边走边说,几人便来到了后门。
“半年没有上山,什么都没变。”
金古年感叹,几人绕着围墙来到正门,门旁有一处大石头立在那里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翠微观”。
门旁两条木联,上联是宝剑辉煌,驱逐千祟游四海;下联是征旗闪烁,赐福纳祥保人间。
木板上字体苍劲有力,宛转曲折。
两个穿着棉服道袍的人跑了过来打着招呼:“师傅吩咐,命我二人在此等候几位到来。”
林玉堂上前抱拳:“两位师哥请带路”。
二人将路一让:“林师弟,金老,各位请。”
进到观内,但见大小两个厅殿,几人来在大殿之上,左右环视。
众人面前不是别的,正是道教三清祖师的石像。
正当中是为玉清元始天尊,左右各是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石像之前乃是一个偌大的青铜香坛,屋内云雾缭绕,真似仙境般。
座下三个蒲团,一个身着道袍的老道士盘坐当间,稳如座钟。
两名弟子站在老者身后左右,左手抱着右手,正是太极阴阳印,拱手一礼:“师傅,人已到了。”
老道士摆摆手,示意二人下去。
待二人退下,老者转过身来,林玉堂抱拳作揖,叫了声师傅,将老者搀扶起来。
江世修抬眼观瞧,老道士头戴庄子巾,身着一件青灰色道袍,脚蹬一双蓝色翘头布鞋。
皮如褶纸,身形有些瘦弱,不说骨瘦如柴,却也差不太多,但眼中却炯炯有神,双耳招风,剑眉横对,透着一股子灵气。
正看着老者开口说道:“诸公到此,所谓何事我已然了解,那位便是江家公子了吧。”
老道士目光停在江世修身上,江世修听见老道唤他名字,从后面上到近前答话:
“小子江世修,江觫之见过道长”
老道闻言笑着点头,林玉堂在旁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傅,玄一真人,与你外公也是旧友。”
金古年搭话说到:“对对对,不仅是旧友,更是酒友”
姜灵芝嘀咕:“酒友,旧友,嗯…”
金艺解释到:“一个是旧时好友,一个是喝酒的朋友。”
玄一道长微笑着看江世修:“确实,青年时贪杯,现在我是不胜酒力了。”
顿了顿,道“前几日我推算有熟人登门,今日你们便来了,咱先到丹房详说去吧。”
说着,几人来到到偏院。
这里青石铺路、大小假山纵横交错,其间灌木修剪整齐,棱角分明,夕阳余辉打在院子,苍松曲折向上,背影如柱杖的老丈,显出一些苍凉。
恰到二月之除,灌木枝上开有嫩芽,荒凉中又才参了一些生机。
几人向前走,进了玄一丹房,当门打开之时,一股霉气扑鼻而来,霉气之中夹杂着香烧味道,直冲江世修天灵,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江世修捏着鼻子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几人坐在茶桌之上,江世修环顾屋子,屋内昏暗,窗户紧闭,只在右侧香案之上开了半窗,梅花探进一根枝条,房间空间不大,木塌,家具却也一应俱全。
左侧的四扇屏风,分别画着梅兰竹菊,惟妙惟肖。
看了好久,江世修这才回过神来,听见林玉堂给玄一道长讲述事情始末:
“半年前我得令下山采买,完事之后想着去拜会一下大萨祭,可当我到了杨柳亭,却闻星纪大人已经闭关。
我见杨柳庭山美水美,人杰地灵,便化身王一点,想着去都去了,归来日子尚早,便等着拜会完再回来。
又想起虞老爷子在此隐居,我便化身王一点,在街头做着算卦生意,打探老爷子下落。
那日口渴去喝茶,却在客栈中偶听到隔壁有两人小声议论,说青廷剿灭了昼虎帮,下一步就是去找我朱雀寨散落在外的英豪,然后再灭口。
我心知不妙便偷偷跟随那二人,去到了的卢镇,不想正巧看见了虞军师一家,我便杀掉了二人,与虞老爷子碰了面。
不想那就是个圈套,我前脚刚去到虞家,那魔僧了然便利用官府之人借查钱庄失窃一案,上门抓人,我们被打个措手不及,百口莫辩之下,虞老爷子为了救我舍身而死。
幸亏有黄家人出面,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听到此处明白了大半,江世修也算了解了前因,尽量保持呼吸匀畅。
但听着后面的事情,外公身亡,父母受难,心中的石头压得终是喘不过气,强忍泪水跑去丹房。
东南角有一口大肚水缸,江世修跑到缸前手伏着缸边嚎啕大哭起来。
金艺、姜灵芝看他出去双双站起,金古年拦下二人:
“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闻言,金艺坐了下来,林玉堂叹了口气,又听到江世修在外哭咽之音,久久未坐的姜灵芝按耐不住。
“我去看看”,她便跑了出去。
只留下四人围坐,“玉堂,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交代?”
玄一语气阴沉,林玉堂急忙跪下将自己在茶楼说书一事讲出。
“玉堂,你太意气用事,被人利用了…”金古年叹了口气,走到了窗边。
闻言愤愤不平的林玉堂反驳道:
“我只是气不过,若不是我们奋勇杀敌,他们怎么会有如此生活,可如今哪有人记得…”
“尔等上阵杀敌,是解百姓之苦,记得与否有何关系?”
金古年气呼呼地拂袖出门,金艺跟着,玄一也站起了身,走了出去,独留林玉堂跪地不起,陷入自责之中。
话说两头,姜灵芝走出门来,远远看到江世修站在水缸旁边,用力的踢在缸身,嘴里嘀咕什么。
走近才较为模糊的听到:“为什么,为什么……”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泥土。
“你,还好吗?”
姜灵芝刚说完便后悔了,自己问的什么话。
听见姜灵芝询问,江世修面向墙壁,语气有些起伏,“我、我没事的”。
说着,垫脚去够水缸里的水,想要洗把脸。
水缸不高,却也不矮,以江世修的身高,刚好小手够到缸沿。
姜灵芝在旁看江世修双脚一用力,跳的老高。
姜灵芝去阻拦,那江世修的身子在半空之中已然不能听话。
姜灵芝上前,江世修腰间正卡在缸沿上,半个身子侵入水里,双手擎着,水缸中发出咕嘟嘟的水声。
姜灵芝知道不好,左右去看,大缸侧面是个门,门旁一根断了的木闩。
姜灵芝焦急之中想起方老太讲过砸缸救人的故事,双手提起木闩,不轻不重刚好拿动,双手抡起木闩砸在缸身上。
她可是忘了,这缸乃是铜缸,当的一声,震得小姑娘虎口发麻,坐在地上,可怜江世修感觉水体晃动,浮冰砸在后脑,整个人昏沉的掉了进去。
等江世修再次醒来,自己早躺在了一张木塌之上,身上也换了一套衣服,虚弱,无力感紧随而至,想要撑起身体却又坠了回去。
就在江世修在床上挣扎时,房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姜灵芝。
小姑娘端着一盆热水,走到床边,看见江世修,脸上露出微笑,将水盆放在床边木凳上。
“你终于醒了。”
她将毛巾泡在热水里翻了翻,抓起江世修右手想要擦拭。
江世修手一缩,吓了一跳。
姜灵芝鼻子一哼,嘴里嘀咕:“又不是没摸过……”
江世修当时脸上一红,想起自己在松树林与村外空地拽着她的手,当下也不说什么了,两手伸直等她来擦。
“那,那个,林叔叔他们呢”
“哦,下山了”
“下,下山?”
“是啊,你是不知道你落水发烧,足足睡了两天了,玄一主持将你安置于此,昨个儿金爷爷三人便下山回村了。”
姜灵芝将右手擦拭完毕,拿起他的右手,淡淡说道。
“是嘛,睡了两天啦。这么说,这两天都是你照顾我啦?”
“嗯,你林叔叔送金爷爷回去,明天能回,院里其他人都有事忙,我就被迫留下来照顾你。”
“谢谢你,灵…灵芝。”
“可别客气,我不习惯,这只是报答一下你救我爷孙二人罢了。”
说着,右手也擦完了,揉了揉毛巾,开始擦脸:
“你大病刚好,不宜多动,马上中午了,我去把饭端来。”
江世修看着姜灵芝小小的背影,确实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内心却是成熟许多。
娘亲常说女孩比起男孩心智与身体要早熟许多,所以平日里常教导我要尊重女孩,如此一比,鼻涕虫比起我当真要早熟一些。
胡思乱想一通,江世修直觉呼吸起来有些沉重,开始闭目养神,调理起呼吸速度来。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谈话声,声音越来越近,有两人进了屋子,一个女童声音,是姜灵芝。
另一个男人声音没有听过,微闭双目的江世修闻声睁开眼睛。
看见江世修醒了,姜灵芝急忙介绍到:“这位是鱼雀,那天你落水便是他将你救起的。”
男子面色红润,看样子二十啷当岁的年纪,两道淡墨柳叶眉,一双金贵龙凤眼,此眼一个单眼皮,一个双眼皮,乃大富贵之象,下面悬着一枚水滴样的鼻子。
江世修看了一眼鱼雀,眼睛瞪得老大,眼球里都是血丝,江世修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瘆人。
想要起身,嘴上先开了口:“谢谢”。
鱼雀双手揉着面颊,并不在意的说到:“小事一桩”,将一桶热水放在床边,打着哈欠,大步流星出门去了。
夜里,江世修听姜灵芝的安排,来到正厅的偏殿之上,其余弟子早已睡下,只留一道士坐在蒲团上,对着石像闭眼参禅。
偏殿不及主殿半分之大,香火却不输主殿,烟雾缭绕中是红黄两张大纸伏在墙上,几尊陶瓷神像林列香案之上。
相比三清像,他们小了不少,但上面的面容表情却更加细腻,栩栩如生。
江世修看着这些神像,在烟雾缭绕间似活了般审视着自己,吓得他背后发凉。
“江小友,身体可好些了?”
语气低沉有力,将江世修神魂拉了回来:“好、好多了。”
江世修站在老道身后,这老道不似玄一那般瘦小,正相反,此道长体态偏胖,如一口铜钟矗立于此。
粗眉之下生的一双鹰眼星眸,高高的鼻梁下四方阔口,一番介绍。
江世修得知,这老道便是玄一坐下第一大弟子淡灵道长。
江世修打量台子,近了才发现纸上有字,“有求必应,供奉…”江世修自言自语的读着,
“那是金花教主。”淡灵接话说。
“那是什么,我没有听过。”
“听林玉堂介绍,你被黄家所救。”
“黄家?你是说神仙姐姐?您能和我说说吗?”
“可以,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些问题,如实告诉我就好。”
江世修点头,淡灵起身看着他,来到茶水桌,一童一道,秉烛夜谈。
寒山道外,密林深处,青烟渺渺,正是翠微观的香火气。
一只松鼠从松树上摔了下来,观门外,小道士手提灯笼,上前观瞧,松鼠抱着刚刚摘下的松果跳步跑开,吓了小道士一跳,细看之下,就只是个贪吃的小家伙。
小道士右手扶着心口,左手向上提了提灯笼往回走。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胆子这么小呀,淡远师兄。”
小道士愣了一下,转而笑道:“鱼雀师弟,你又如此,本门清规弟子要禁酒的。”
此时,门口多了一个青年,右手伏门,左手拎着酒坛,红扑扑的脸上笑嘻嘻的看着小道士。
“师兄,我的好哥哥。”谄媚微笑着,鱼雀来到跟前,拿过灯笼,将酒坛扔进淡远师弟的怀里:
“你也尝尝,我跑了六十里地才买到这十年的金岚”。
淡远抱着酒坛,闻了闻坛口清香扑鼻,深吸一口气:“下不为例”。
说着,便自顾自的进了观里。
“如何,上头吗?”鱼雀紧跟其后,问着味道,眼睛直直的盯着酒坛。
哪知淡远师兄忽然停下脚步,嘴角上扬看着他:“把门关上”。
鱼雀悻悻然去关观门,却听身后淡远说到:
“你作为本观外门弟子,不守戒律,私自外跑,饮酒,还跟我玩调虎离山,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那只松鼠怎么掉下来的吗?”
听的尴尬,鱼雀拿起门闩解释道:
“哎呀,这不是回来的有些晚嘛,又不想跳墙。”
忽听到耳边生风,歪头后撤,定睛一瞧,一颗松果砸进门闩,与木头合为一体,确实是入木三分了。
再一回头,身后的淡远小混蛋已然不见,“定是回房品酒去了,不行,我…”
鱼雀苦笑,以那入木的功力,明抢暗夺都是不行,谁让他是玄一最得意的二徒弟呢。
想着,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酒囊,嘿嘿一笑,道:“我可真是个聪明蛋”。
四下观瞧,大殿门关,偏殿灯火却在,一个主意油然而生。
鱼雀脚踏青松,飞身上了大殿屋脊之上。
打开石瓦,偏殿的烛火忽明忽暗,淡灵嘴角上扬,不动声色。
江世修背对大殿,后背感觉到阵阵凉意。
淡灵从桌子里拽出来一件棉夹袍披在江世修的身上,江世修低头将袍子裹了裹。
淡灵开口问道:“小友身为虞军师的外孙,家学不知如何,可有什么喜欢或擅长的?”
“没什么喜好,但外公在世之时多讲神鬼志怪,圣人典故伴我入眠。”江世修摇头说道。
淡灵点点头:“那你可曾记住过一些圣典名句?”
江世修不明其意,点头正身,闭眼开口背道:“有的,我想想啊…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家者,先修其身……
修身修而后齐家,齐家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江世修背着背着学着外公的样子开始摇头,江世修摇头,淡灵也跟着摇头,苦就苦了梁上那位。
鱼雀本是偷个食物,做个伴酒,这二人如老学究般研究政文,鱼雀头已经听大了,眼皮开始打架。
半个时辰过去,坐在石瓦上的鱼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身旁酒囊早已空憋,糕点残渣,果皮尽撒瓦砾之上。
心满意足的鱼雀听着二人对话。
“如此,你便有了长人之板,但你背的流畅,可明话中意思?”
“实话实说,一知半解。”江世修挠头苦笑。
“也罢,你的学识已比同龄人高出一截,至于其中深意日后你便会明白。
这样,我就要问你第二个问题了。”淡灵正言道。
鱼雀附耳听见,嘿嘿一笑,饶是勤苦之人,现在也是酉时,心身乏累,与长辈交谈,苦不堪言。
江世修苦笑,如鱼雀所想,江世修上牙咬着下唇,强忍困意点着头,老道士开了口:“你未来可有计划”?
江世修心说,‘最大的计划就是找一个大点的床,自己躺在上面,美美睡上一觉’。
心里想,嘴也不敢说,只能说:“父母生死未定,我也没什么主意……
如林叔叔所想,我得学些武技,先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这样等仙女姐姐带着父母回来,也会高兴。”
“孩子,你得明白,学习武艺没有那么简单,开弓没有回头箭。”
江世修闻言一下明白了淡灵今晚来此的目的,刚要开口,只听那房上瓦片滑落了三两片,鱼雀也跳了下来。
淡灵头也不回,生气道:“好好门不走,偷供食,跳房梁”
鱼雀嘿嘿一笑,也不回答,坐在江世修旁边解释道:
“爷们儿,我跟你说,这当了一天的剑客,一辈子就都是剑客。
你为报灭门之仇学武,戾气太重,心思偏了就会走火入魔。
不如借着学识精修学问,下山到白山村做个教书匠也是不错。”
听闻此话,淡灵与江世修沉默不语。
江世修神情严肃,眉毛紧缩。
‘是啊,以前自己从未想过未来的日子如何过活,娘亲希望我健康茁壮,父亲希望我和他一样,能言善辩又勤学苦读,就如外公一般有大学问。’
思虑万千,江世修慢慢的摇头,眼神冷淡:
“我无法放下杀亲之仇,参禅悟道更是别想,我不是盲目之人。
学武下苦功,咱绝不含糊,劝我放下仇恨,我便下山去另找恩师。”
听到最后,淡灵脸色铁青,虽然不善言辞,但本为好意劝告,却反被嘲戏,自己好像是那小肚鸡肠的人。
苦笑着说:“孩子,小鱼没那个意思,我也不是。
既然你已想好,我们也不多说,至于武学强弱你日后学学便知”。
鱼雀抿嘴而笑,感受到了淡灵冷冷的目光。
“天色甚晚,早早休息去吧,明天带你熟悉环境与我翠微观,省得你口出狂言。”
淡灵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中略有怒意。
江世修明白过来,抱歉道:“晚辈语气冲了些,道长莫要多怪,晚辈休息去了。”
退出小殿,江世修往自己的丹房去了。只留下淡灵、鱼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气死我了,如此小儿真是他外公一个样”
淡灵看着江世修的背影喃喃自语着,旁边鱼雀凑上来小声问道“什么样?”
淡灵心想“高傲”嘴上没说,侧眼看了一眼鱼雀,细细问了问:
“鱼雀,擅离本观,反酒禁,偷禁,我以翠微观二代大弟子淡灵之名,罚你明天全天陪在他身边。
将本观事无巨细,悉数讲解于他,还有,修好瓦砾,不然不能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