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主公今天掉马甲了吗 > 第10章 寨内初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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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寨门在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云骁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相对宽敞的平地上,像是山坳里开辟出来的广场。地面夯实过,但依然凹凸不平。广场两侧依着山势,搭建着不少简陋的木屋和茅草棚子,高低错落,毫无章法。更远处,火光难以照到的地方,是更深邃的黑暗,只能隐约看到更多建筑的轮廓向山内延伸。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燃烧松脂的火把味、劣质酒水的味道、炖煮食物的气息、牲畜的臊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大量人群聚居所产生的体味和汗味。

此时虽已夜深,但寨子里并未完全沉寂。一些屋子里还透出微弱的光亮,远处隐约传来划拳吆喝的声音,甚至还有几声女人的笑骂。巡逻的守卫三人一队,沉默地沿着固定的路线行走,目光警惕地扫过任何移动的阴影。他们看到秦烈,都会停下脚步,恭敬地喊一声“烈哥”,然后继续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他身后的云骁。

秦烈对这一切似乎早已习惯,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对周围的注目礼毫不在意。云骁尽力跟上,她的伤口因为持续的行走而疼痛加剧,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但她强迫自己挺直背,目光平静地观察着四周,不让自己流露出丝毫怯懦或虚弱。

这个黑云寨,远比她想象的规模要大,也更有组织。绝非寻常乌合之众的匪窝。

他们穿过广场,走向一侧地势较高的区域。这里的房屋明显比下面的棚户要好一些,多是原木搭建,也更整齐。一些屋檐下挂着风干的肉条和玉米。

秦烈在一间看起来比周围稍大、也更结实的木屋前停下。屋门口挂着一盏防风的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喏,就这儿了。”秦烈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黑漆漆的,“以前一个弟兄住的,前阵子折在外面了。以后你就住这儿。”

屋里一股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光,能看到里面空间不大,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铺着干草,一张歪歪扭扭的木桌,还有一个破旧的木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条件就这德行,爱住不住。”秦烈靠在门框上,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口,“寨子里有规矩,吃饭去那边的大灶房,自己找家伙什,到点儿自己去,过时不候。伤药自己去药堂领,不过就你那点伤,估计那帮抠搜的家伙也不舍得给什么好药。”

他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吩咐意味。

云骁点点头,没说什么。能有个遮风挡雨、相对独立的容身之所,已经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

“谢了。”她沙哑地道,声音很低。

秦烈似乎没料到她会道谢,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用不着。老子带你回来,不是发善心。”他盯着云骁,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小子白天说的话,老子还记得。五十人,三个月,官道称雄。牛皮吹出去了,是骡子是马,等你伤好了,就得拉出来遛遛。要是到时候拉稀摆带,哼……”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声冷哼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我知道。”云骁简单地回答,脸上没什么表情。

秦烈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似乎想从她平静的外表下看出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咧了咧嘴:“行,有种。那你就先歇着吧,能不能活到伤好,看你自己本事。这寨子里,可不是什么善地儿,死了残了,别怪老子没提醒你。”

他说完,不再多留,转身大步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云骁站在门口,直到确定秦烈走远了,才缓缓松了口气。一直强撑着她的那口气一泄,剧烈的眩晕和虚弱感瞬间涌了上来。她扶住粗糙的门框,才勉强没有摔倒。

她艰难地挪进屋里,关上了那扇不怎么结实的木门,甚至连找根木棍顶上的力气都没有。她摸索着走到那张木板床边,也顾不上干草是否干净,直接瘫坐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从肩头蔓延至全身,她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休息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适应屋内的黑暗。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漏进来一点,提供了微弱的光源。

她不敢完全睡去。秦烈的警告言犹在耳。这寨子里龙蛇混杂,危机四伏。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带着伤,独自住在这里,就像一块扔进狼群的肉。

她必须保持警惕。

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远处的喧闹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偶尔还能听到脚步声从附近经过,以及压低的交谈声。巡逻队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又远去。

她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这间屋子。除了那张床、桌子和箱子,确实空无一物。她打开那个破木箱,里面也是空的,积了一层灰。

目前看来,暂时安全。

她从怀里掏出那个所剩无几的白瓷药瓶,又摸了摸匕首。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

伤口必须再次处理。她借着微光,艰难地解开勒紧的布条。伤口因为之前的奔波和冲突,情况更糟糕了,边缘红肿,渗出的血水混着脓液,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咬咬牙,将最后一点药粉全部撒了上去。清凉感带来的短暂缓解,根本无法对抗持续发作的炎症和高烧带来的寒意。

她知道自己可能伤口感染了。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地方,这足以致命。

必须想办法弄到更好的药,或者找到懂医术的人。

那个叫谢知微的白衣男人……他似乎精通医术。但他神出鬼没,身份成谜,找他风险太大。

药堂?秦烈说了,去药堂领药,估计也领不到什么好东西。

她靠在墙上,感到一阵阵的发冷。身体的需求压倒了一切。饥饿和干渴再次袭来。秦烈提到了大灶房,但现在深更半夜,灶房肯定没人了。

她需要水,需要食物。

她在屋里摸索了一圈,连个破碗都没找到。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到一阵绝望。

不能坐以待毙。

她休息了片刻,积攒了一点力气,然后挣扎着站起来,轻轻拉开木门,走了出去。

夜已经很深了。寨子里大部分地方都陷入了黑暗和寂静,只有零星的几处还有灯火,以及远处岗哨上火把的光芒。

空气冰冷。她裹紧了身上那件不合身的、染血的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沿着房屋的阴影慢慢移动。

她记得来的路上,似乎听到过水流的声音。她需要找到水源。

她小心地避开可能有巡逻队经过的主路,凭借着记忆和听觉,在错综复杂的木屋和棚户之间穿行。寨子比她想象的要大,结构也很杂乱,像个迷宫。

终于,在一排木屋的后面,她看到了一条从山上引下来的细小溪流,汇入一个用石头垒砌的蓄水池。水很清澈,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她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才快速走到池边。她先是迫不及待地用手捧起冰凉的泉水,喝了几大口,干渴得到缓解。然后她又捧起水,小心地冲洗了一下脸上和手上的血污和泥垢。

冰冷的泉水让她清醒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饥饿感。

她看向蓄水池旁边,那里有一小片开垦出来的菜地,种着些常见的蔬菜,长势并不好。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去动那些菜。偷窃食物,在任何地方都是大忌,尤其是在这种匪寨,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必须忍耐,等到天亮去灶房。

就在她准备悄悄返回小屋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云骁立刻屏住呼吸,闪身躲到一处堆放杂物的阴影里。

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提着一个破木桶,颤巍巍地走到蓄水池边,打了一桶水,然后费力地提着,朝着不远处一个低矮的窝棚走去。

那老妇人看起来毫无威胁。

云骁看着老妇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一片菜地,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等老妇人走进窝棚后,迅速从阴影里出来,快步走到菜地边,飞快地拔了两棵看起来最不起眼的、有些发蔫的青菜,然后迅速退回阴影中,心脏因为紧张而砰砰直跳。

她拿着那两棵青菜,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了那个老妇人的窝棚外。

窝棚里亮着微弱的油灯,传出老妇人低低的咳嗽声。

云骁站在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将其中一棵青菜,轻轻地放在了窝棚门口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转身,拿着另一棵青菜,沿着来时的路,快速而无声地返回自己的小屋。

她不知道老妇人会不会发现那棵青菜,发现了又会怎么想。她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或许是为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回到小屋,关上门。她靠在门后,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慢慢平复。

她看着手里那棵蔫巴巴的青菜,没有洗,直接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起来。味道苦涩,难以下咽,但她强迫自己全部吃了下去。

肚子里有了点东西,虽然远远不够,但至少缓解了那烧灼般的饥饿感。

她重新坐回那张冰冷的木板床上,裹紧衣服,蜷缩起来。

夜还很长。伤口的疼痛,环境的陌生,未来的路,像沉重的巨石压在她心头。

但她活过了第一天。

她进入了黑云寨。

接下来,就是要在这里,活下去,然后,一步步向上爬。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耳朵却依旧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警觉,捕捉着屋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