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时候,越人将在梓鸢阁遇到庾馆主的事情告诉给缮大和缮三,二人听完十分惊讶,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知相守的?之前一点口风都没透露。越人说也许是上次去庾家书馆修补书籍的时候,至于后来怎么交上心的就不得而知。如今庾家有两件喜事等着办,父子一齐娶亲也算是美谈。几个人一直聊着天展望着未来,自家的小楼已经开始动工,宇文阿姊还按照易婆婆的展望画了设计图,阿瑞和小羽不断地穿梭在程府和立德坊之间,采买各种工料。过上一段时间,缮家自己的宅院落成之后,便终于能在洛阳城安身立足了。
这一夜过去了,次日清晨,天还没大亮,程府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程府小厮一开门见是一个侍女打扮的人急着说要找越人姑娘。缮家三人被程府的小厮叫起来,一听这情况集体出来一看,来者竟然是简庐陟邵妫姑娘的贴身侍女铮儿。铮儿一见越人便扑上去哭道:“我家小姐被衙门拘捕了。”缮家三人一听都吓傻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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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铮儿让进来,待她稍微稳定了情绪问清缘由。铮儿哭着说了事情的经过。洛阳城里刚刚发生了人命案。死者姓宗名楚良,之前是长安国子监的太学生,如今补了江州司马一缺,正准备前往江州上任。宗楚良这个名字缮家人听说过,他本是宜如的同窗,后来听庾少陵说他走通了贺兰敏之的门路补了缺,不用再回国子监读书了。怎么?是他死了?铮儿说这宗楚良与自家姑娘有旧,经常过来讨要银钱,说是为了仕途打点所用。每次讨要,姑娘都给,可是昨日晚间他邀我家姑娘去他的外宅,说是他即将赴任,请姑娘出去一见算是话别。姑娘自己去的,也没谈多久便乘马车回到了简庐陟。可就是在昨日深夜,有衙役上门说那宗楚良暴毙在自己的外宅内,根据宗楚良自己的小厮说他家主人最后见到的人便是简庐陟的邵姑娘。府衙便上门缉拿,让我家姑娘过堂说明事情经过。
“你没跟着邵姑娘一起去他外宅么?”越人本能地觉得这事有蹊跷。
“没,凡是跟这个宗楚良有关的事情,我家姑娘都不许我知道。上一次他那小厮跑到简庐陟往我家姑娘手里塞了一袋粟米之后,姑娘就变得日夜不安,经常出神。我怕姑娘身子受不住,问了几次,姑娘就是不同我说,但是那情形分明就是出了大事的样子。这段时间,那姓宗的要钱更加频繁,每次都是派他的小厮送一袋粟米到简庐陟,也不知是何用意。上次薛公子摆酒,您看出我家姑娘神色有异问她是否出了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大家帮忙。事后我也劝她,越人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即便天大的事问问她也好。可我家姑娘就是不说。直到昨夜被洛阳府衙的差役强行带走了。我实在没了主意,挨到天亮才来找您的。”
越人听完经过没有慌乱,从头至尾地把这个事情在脑中又复盘了一次。那一日与阿瑞在简庐陟给赴宴,出大门口时碰到了宗楚良的小厮往邵姑娘手里塞了一袋东西就跑了。依铮儿所言,那是一袋粟米。宗楚良与邵妫有旧,什么旧?没人知道,邵姑娘自己也不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邵姑娘自尊心很强,不知是什么下了面子的大事。
“你可知道宗楚良的死因?”这是问题的关键,杀人案首先就是尸身,其次是凶器。
“不知道,衙役只说人死了需要姑娘到官府说明情况。”
越人想了想,对铮儿说:“你先回简庐陟。如今邵姑娘被羁押,家内空虚需要你坐镇,别让其他宵小趁机会偷盗。等我们想到办法会去简庐陟找你。”
铮儿答应着,走出程府之时哭着对越人说:“我家小姐自小命苦,如今还遭逢不白之冤,请缮姑娘一定要帮助她洗脱冤情。”
越人见这丫头心诚,只对她说了一句:“一定”。
缮家三人回到小院儿,觉也别睡了,直接开会。阿瑞直接急了叫道:”怎么能随便拿人呐,他死了怎么能说是邵姑娘治的。”
“这不是随便拿人。宗楚良身死,有人证说最后一个见的是邵妫,官府找她是在情理之中。只不过现在不知道宗楚良是怎么死的。邵姑娘一介弱女子,应该不会是直接杀人,这个可能性太低了。还有就是,那个宗楚良同邵姑娘有什么恩怨,可以让她一再地给钱。想知道问题的关键还是得先得从官府入手,拿到宗楚良的死亡细节再说。”越人沉下心,解决问题需要一步一步来。
“咱们是不是得去拜访徐大人?”小羽想了想说。
“嗯,他日前是河南府少尹,对洛阳的府衙事务有监管之责。先找徐大人问清楚案情经过。”越人答道。
“那邵姑娘怎么办?她被羁押是不是得关在牢里?”阿瑞觉得只要进了牢房。人就好不了。
“是,嫌犯有嫌犯羁押之处。府衙老爷升堂问案也要有个过程。在没提审之前只能委屈邵姑娘蹲班号了。”越人见其他两人都愁眉苦脸的,自己反倒是比较从容,说:“大家都关心邵姑娘的安危,我也是。只是这世间事都是因果往复,若无先前种下的因,便无今日的果。如果真是邵姑娘之前同这个宗楚良有了怎样的交集导致了今日这般结果,累得自己担惊受苦,也是命中有此一难。我们做朋友的尽力帮忙,不让受冤者被迫害,让真正的行凶之人落网才是正道。”
大家听完都说是,整顿情绪打起精神,第一站便是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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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坚徐大人刚起来就听有客来访。客厅一见来的是缮家三人,听她们说完简庐陟一事也十分惊骇。如今他已是河南府少尹,有管辖洛阳城防治安的职责。这个宗楚良是一个候补的江州司马,属于正六品下。将要赴任的朝廷官员被杀了可不是小事。河南府尹须当日奏报三司,奏章需附初步验尸报告,标注受害者的身份为:“江州司马见阙官”。
“徐大人,此事事发突然,我们也是刚得知案情。如今这宗楚良应该是被河南道府衙收尸,死亡原因及作案凶器我们不清楚。昨日,洛阳金吾卫到简庐陟提走了邵姑娘,事涉朋友。还请徐大人帮忙过问,如今府衙的对此案的审理进度和邵姑娘的情况。”
徐徵和一早就收到丫鬟的报告说缮家三人来到府上,找徐大人说发生了命案。徵和是闺中女儿哪听过这样的事情,连忙过到前厅。听众人说是邵妫邵姑娘被府衙的差役羁押了,当场就对父亲哭诉说邵姑娘肯定是受了冤枉,她一介女子怎么能杀得了人。徐大人见闺女哭了也知道事情紧急,连忙说自己先到河南道府衙探听虚实,让几人在府上不要走,等问明事情经过再来商量对策。
徐大人立刻更换袍服坐轿子去了府衙。大家只能在徐府等候消息。越人之前在滕州参与过凶杀案的调查,也跟滕州刺史合作过。凡是遇到此类事件,第一步是封锁现场、缉捕嫌疑人。第二步验尸并记录于《尸格》,详载死状、凶器痕迹、财物遗失等。第三步,搜查死者随身物品。那个宗楚良是即将赴任的江州司马,自己在洛阳有家眷,不知他的妻子知不知道自己夫君已死。如果想了解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得问邵姑娘本人。只要她能证明自己同宗楚良死亡没有牵连事情便好办了。越人的大脑在飞速运行着,脑中准备好若干种方案,以便应对不同的局面。众人等了许久终于把徐大人盼回来了。一回到府上,众人一起上前把徐大人围住,希望能收到好消息。
徐大人见众人心急直接把缉拿人犯和宗楚良被杀一事说了一遍。昨晚在宗楚良的外宅,他的小厮发现主人趴在桌案上,一旁有喝过的茶杯。本想去叫主人起身回房休息,结果发现主人已经气绝身亡了。那小厮看主人没了气息直接跑到府衙报案。三班衙役一听有这等事汇合洛阳城的金吾卫一起赶到宗楚良的外宅,果然发现宗楚良伏尸于案上。衙役把尸体收回府衙经仵作验看是中毒而亡,并且在他伏案的茶杯里也检查出了毒物。金吾卫还在死者的外宅内发现了大量的金器,绢帛和贵重首饰。此处应该是宗楚良聚集财物的所在。根据小厮说当晚死者曾邀邵妫姑娘来外宅叙话,自己没在房中并不知道二人谈了什么。只是邵姑娘离去不久就发现自己主人死亡。所以差役才会去简庐陟抓捕邵妫,目前她是嫌犯,还没有定罪。
“那邵姑娘可说了当夜发生了什么?”越人很着急,只有她的口供才能还原事情的经过。
“奇就奇在这邵妫姑娘自进了府衙便是一声不出。无论衙役如何盘问她就是不发一语。那样子像是要自行认罪。”徐大人很困惑的说。
“不可能啊,她怎么会杀人呢?!一定有隐情。”徐姑娘一听父亲这话立刻哭闹了起来。
越人听完徐大人对本案的描述,问道:“那个宗楚良是有家室的人,现下可有苦主到府衙询问案情?”
“刺史大人同我说,死者宗楚良的岳父原本是洛阳兵曹的主簿,去年因贪污被免职。那个人姓蓝,他的妻子也应该是蓝氏。事发如今尚未有人未到府衙询问。”
“自己丈夫在外被人毒死,难道妻子不知道么?”越人认为此事不合情理。
“因为其父的缘故,衙役一得知此事便跑去告知宗楚良的大娘子。只是这个蓝大娘子至今也未现身至府衙过问此事,差役通知她去庑房辨认宗楚良的尸身也没有回音。”徐大人说道。
越人思考了一下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徐大人,按本朝律例在狱卒全程监督下,嫌犯的直系亲属经主管官员批准可进监探视。能否同府尹老爷通融,我想去探望邵姑娘,此事若她不发一语那便就是任由这杀人的罪名落在自己头上。还有,我想知道宗楚良娘子的住所地址。”
“越人姑娘想去探监?这个我需先知会刺史大人,即便说是直系亲属也是受限制的。”
“烦请大人向府尹转达陈情。如今案情不明,唐律有明文规定可以为羁押的囚犯送衣粮、医药,更何况现在邵姑娘只是嫌疑并没有定罪。”
“好,你们可在府上稍候,等我把这些事宜一一转达给刺史大人。”
徐大人再一次出了门,大家听了这案子都不发一言。直觉上都觉得这邵姑娘定是被栽赃了,可是蒙冤之人又怎会不为自己鸣冤。若不是铮儿跑来告诉大家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她可能真的会在府衙的监狱内被裁决直至问斩。
这次没过太久,跟着徐大人的贴身小厮先跑回来通报,刺史大人同意家属探望,并且递上了一个小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应该就是越人先前要的蓝氏的地址。越人本能地觉得这个人有问题,自己老公死在外面了也不过问,也不现身,一点动静没有。宗楚良的外宅收着许多财帛,莫非是背着自己娘子做的?还是得多方探查才好。越人让阿瑞去薛府跟薛稷说明这件事情的首尾,虽然薛公子没有出仕做官,但洛阳城里各方势力他都熟悉,也是真正会帮助邵妫的人。然后再去简庐陟跟铮儿说明现在的情况,顺便看看那里需要什么帮助。再让小羽跟他那班小兄弟们按照地址去查访那个蓝氏,看看她如今在做什么,不要打草惊蛇只是暗地查访。越人自己则要去监牢探望邵姑娘问明情况。见越人要去府衙探监,徵和连忙让侍女准备了衣物和吃食。邵妫一直是在富贵乡里滋养的,怎受的住监牢那般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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