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无忧没给怨婴选择的机会。
“你不出声,我就当你默认了。”她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而不是安抚一只怨气冲天的灵体。
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抱着怀中的怨婴,几步跨出了医疗废物暂存间。
脚掌刚刚踏出那扇门的刹那,四周的景象骤然一变。
“啪!”
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响起,紧接着,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终于勉强照亮了这一方空间。
岳无忧抬眸,视线落在走廊上方那块电子钟表上,屏幕微弱地亮着,显示的时间,是23:00。
她嗤笑一声,抱着怨婴,一步踏入她刚进入梦境的那个扭曲的走廊里。
怀中的怨婴安静了许多,虽然偶尔还会发出几声细弱的哼唧,但总算不再哭嚎。
这一次,四周的景象没有再如先前那般变幻,她挑了挑眉梢,一步一步的往护士站走去。
可惜的是,那里原本三个医生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诡异交流的护士、坐着轮椅的老人,都不见了。
整个护士站空空荡荡,只剩下几张散乱的病历表、半杯凉透的咖啡,以及一台屏幕还亮着的电脑。
岳无忧走了过去,没有多余的惊讶或探寻,走到台面旁,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视线落在那一叠凌乱摆放的病例上。
她翻开最上面的那本,专注的查找、确认。
怀中的怨婴安静地伏在她的臂弯里,偶尔动一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哼声,却再未哭闹。
走廊依旧沉默,灯光依旧摇曳,而岳无忧,就那样坐在护士站前,一页一页,翻开了那些被遗忘的、或许藏着真相的病例。
这场梦境因梦魇而融合,却是因怨婴而产生的梦境。
只可惜怨婴的怨气,一次次蚕食着梦主的精神意识,或者说是——灵魂。
科学上是意识,玄学里是灵魂。
梦主对怨婴的恐惧,达到了极限,梦魇产生。
在这场噩梦里,在梦魇出现后,怨婴的存在,竟然就像是为了给梦魇提供足够的食物,最终,也被梦魇反噬、同化,融为这无尽噩梦中的一抹阴影。
它以为自己是操控者,是梦魇的源头,是恐惧的化身。
可实际上,它也不过是这场噩梦中,一个被利用、被吞噬、最终连存在都将被抹去的可怜造物。
梦,因它而扭曲。
魂,因它而溃散。
而它,也终将成为梦的一部分,永远困在这片黑暗之中,哭嚎,直至无声。
这本不该是它的命运。
它不过是个尚未真正睁眼看世界的孩子,本该在母亲的怀里啼哭撒娇,在父亲的肩头咿呀学语,在阳光与爱里慢慢长大。
可它却因为一场人为的悲剧,被生生困在了生与死的夹缝中,怨气缠身,化作婴灵,徘徊于噩梦深处,成为恐惧的化身,成为别人噩梦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它不该承受这些,更不该成为梦魇的养分,被自己的怨恨反噬,最终连存在的痕迹都要被这场虚妄的噩梦彻底抹去。
所以...只要斩杀梦魇,超度怨灵,这场扭曲的梦境,自然会随之消散。
梦魇,不过是人心深处最黑暗、最不可言说的恐惧所化,它以情绪为食,以绝望为生。一旦恐惧的根源被斩断,它便如泡沫般破碎,再无立足之地。
而那怨婴,虽已沾染怨气,虽曾满心恨意,但它本质上,仍是一个无辜的灵魂。
它需要的,不是惩罚,而是解脱。
岳无忧会以她的方式,将它从怨恨的泥沼中拉出,送它往生,让它不再困于这片黑暗。
至于那些真正做错事的人……
他们逃不掉。
无论是逃避良心的谴责,还是躲过道德的审判,他们都休想逃过法律的制裁。
一个,都跑不掉。
一本本病历被她仔细翻阅,从台面上的到抽屉里的,再到她从口袋中的。
终于,她找到了关于怀中这个怨灵的全部信息。
那是一份被刻意压在底层、字迹潦草、日期混乱的记录。
它的母亲有个可爱的名字,陶桃,才23岁。
岳无忧没再多看,迅速掏出手机,将那些有问题的病历——包括伪造的诊疗记录、被篡改的用药说明,还有几页明显被撕毁后重新粘上的关键报告,一一拍下,存档。
她回头看向那依旧一片黑暗的医生办公室,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原来都躲在那里呀?”
她俯身,将那怨灵轻轻地放在地上。
它抬起头,一双泛着幽绿微光的眼睛望着她,小嘴微微张着,似乎还不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岳无忧伸手,指了指那片黑暗中的医生办公室,“去吧,享用你的大餐。”
怨灵一怔,随即咧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泛着诡异血光的獠牙,舌尖缓缓舔过,像是在品尝即将到来的“美味”。
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兴奋呜咽,下一刻,猛地朝医生办公室的方向窜了出去!
地面在它爬过的瞬间,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岳无忧愉悦的笑出声。
“吃饱了在这里乖乖的等着,姨姨一会来接你。”
怨灵停下爬行的动作,扭过头,绿幽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认真琢磨她话里的意思。
“哇哇——”
它忽然喊了两嗓子,声音尖锐,却奇异地透出一种……乖乖听话的意味,仿佛是在用婴啼回应“好的”。
岳无忧挥了挥手,转身朝走廊另一头的电梯间走去。
“信息管理处,应该在另一栋楼。”她喃喃自语,进了电梯,她按下“1F”的按钮,电梯门缓缓闭合。
她抬眸,盯着那反光的门面,唇角微弯,似笑非笑。
“又躲着看戏呢?”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电梯门映出的空间微微扭曲,一道修长的人影从虚空中踏出,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病号服,身形瘦高,面容清隽,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他缓步走近,站在岳无忧身侧,微微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架在指尖轻轻一转。
凤眸微弯,那双本该冷漠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竟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人气。
“嗯,”他轻声应道,嗓音低沉而平静,“确实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