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无忧神色如常,步伐从容,仿佛只是误入了一场热闹的嘉年华。她垂眸看着脚边一颗不知被谁遗落的气球,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弧,眼底却已悄然扫过眼前这几人。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神情严肃,手中握着一卷绘满符文的卷轴。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腰间别满了小巧的铃铛与符袋,正时不时抬头张望。
还有几个看起来经验丰富些的,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沉稳,似乎对这场解梦任务有着更深的了解。
而对方,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岳无忧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有的带着好奇,有的藏着审视,有的则纯粹是同行之间的本能警惕。
毕竟,这种由梦主家属同时邀请多位解梦师、现场“看谁先解决问题”的情况并不少见,尤其是在梦魇严重、时间紧迫的情况下。
她微微抬眼,视线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游乐园那微微敞开的大门内,隐约可见旋转木马斑驳的灯光与远处扭曲变形的摩天轮轮廓。
那里面,才是她真正要踏入的地方。
岳无忧收回目光,唇角依旧挂着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仿佛对周围的暗流涌动毫不在意,只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梦境的下一步展开。
目前入口还未开放,说明人还未到齐。
在场的人数加上她,共九人。
岳无忧在心中默数了一遍,确认了人数。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这种由梦主家属同时聘请多位解梦师、并在特定条件下才允许进入梦境核心的情况,往往意味着梦魇复杂、牵涉甚广,甚至可能有多方势力暗中角逐。
而此时,入口依旧紧闭,尚未开放。
按照规则,这意味着至少还有一位解梦师尚未到场。
这与她平日里通过解梦APP自主接单的情况截然不同。这一次,是由梦主的家属亲自从众多解梦师中挑选并同时发出了委托——严格来说,这是一场“竞标式”的解梦任务。
家属并未指定唯一人选,而是将任务同时推送给了数位解梦师,谁能在规定时间内破解梦境、安抚梦主,谁便算作成功。
换句话说,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一次解梦师之间的“抢滩登陆”。
因此,在场的每一个人,彼此之间都存在着微妙的竞争关系。
岳无忧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几位同行,心中默默评估着他们的状态与气场。
有人神情紧绷,显然对这场“竞争”极为看重。有人看似放松,实则暗中观察,时刻准备出手。还有人三两成群,低声交换情报,试图在正式进入梦境前占据信息优势。
她微微敛眸,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看来,这就是这个梦境恶化得这么快的原因了。”
这时,岳无忧身旁的空间产生了细微的波动。
下一瞬,一道身影缓缓自那波动的中心浮现而出,如同从虚空中一步踏出,姿态从容,仿佛这里本就是他该出现的地方。
岳无忧原本正垂眸思忖,此刻微微抬眼,视线在那道身影上停留了一瞬。
而后,她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底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她总觉得这人的气息,有些熟悉。
下意识地多看了那人一眼。
身形修长,气质清冷中带着几分疏离,五官轮廓不算锋利,却莫名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他穿着一身样式简单的深灰色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站在那里,却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周遭的喧嚣隔绝在外。
然而,就在那人缓缓睁开眼的那一刹那——
岳无忧心头那抹刚刚升起的熟悉感,却如潮水般骤然退去,几乎是在一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那双眼睛,平静、深邃,却毫无破绽,仿佛方才那一丝熟悉的气息,不过是她的一场错觉。
岳无忧微微眯了眯眼,眸光微闪,心中升起一丝疑虑。
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却在心底默默记下了这个人。
“滴——”
一声机械提示音突兀地响起,伴随着广播喇叭中传来的轻微电流杂音,回荡在游乐园大门前略显沉闷的空气里。
“人数已达十人,请游客有序入场。”
岳无忧站在人群边缘,神色平静,目光淡然地看着前方那扇半开的游乐园大门。
门后,隐约可见旋转木马灯光的残影,以及更深处那些扭曲变形、似真似幻的游乐设施轮廓。音乐声依旧断断续续地飘来,却越发模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纱幕笼罩,听得见,却触不到。
她没有第一时间随大流朝入口走去。
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微微扫过那扇门,又缓缓落在已经朝入口走去的几人背影上,唇角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直到第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之后,她才微微抬步,步伐从容而缓慢,仿佛只是随意地跟上队伍。
她是第七个踏入乐园的人。
在此之前,已有四男三女共七人先行进入。
算上她,一共十名游客。
五名男性,五名女性。
当十人全部进入乐园后,刺耳的机械广播声骤然响起:
“请新加入的游客体验极限项目。”
“可选项目: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海盗船、旋转木马。”
“规则:两人一组进行体验。拒绝参与者——死...死...死......”
广播突然卡顿,所说的信息让人莫名其妙又毛骨悚然。
这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梦境!
他到底亲眼目睹过什么?又或是亲身经历过怎样的恐怖,才会构建出这样残酷血腥的规则?
更何况,所谓的“极限项目”里,竟然还包括了通常被视为童趣象征的旋转木马?
“这……不是儿童乐园吗?怎么会设置这种极限项目?”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生,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
与她同行的一位男性同伴立刻接话,语气凝重地解释道:“这里的梦境,根本不能用常理去理解。”
一名身着藏青色道袍的中年女性,冷嗤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什么都不懂,赶着来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