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捞宝藏的工作,在林原的亲自指挥下,已经进入了尾声。
夜色是最好的帷幕,海文岛是完美的舞台。
一箱又一箱沉重的木箱被小心翼翼地从“探索者号”的甲板上吊下,再由精悍的船员们抬进岛屿深处那个早已准备好的隐蔽山洞。月光下,箱子边缘渗出的黑色焦油在岩石上留下黏腻的痕迹,每一次搬运都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金属碰撞的闷响。
当最后一箱浸透了海水咸腥味的黄金被安全运抵,洞口被伪装得天衣无缝后,林原终于将注意力,从那些能颠覆一个时代的财富上,重新投回到了这座岛屿本身。
他站立在临时营地的山坡上,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角,脚下是未来的基石,眼中是帝国的蓝图。
然而,他的到来,以及连日来船只在夜间的频繁活动,终究无法完全瞒过岛上那些真正的眼睛。
这天下午,就在林原规划着港口与防御工事的草图时,管家快步前来通报。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先生,岛上的居民们……聚集在营地外面。”
管家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他们想见您,这位新岛主。”
林原放下手中的炭笔,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该来的,终究会来。
他走出帐篷,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到的是几十张面孔。
那是一片由绝望和不安雕刻而成的面孔。
饱经风霜,被海风与烈日侵蚀得黝黑、粗糙,像是干裂的土地。他们大多是渔民,身上穿着打了无数补丁的破旧衣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鱼腥、汗水和贫穷混合在一起的、令人心酸的气味。
他们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站着,像一群受惊的鹿,畏缩地望着这个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人群分开一条小道。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渔民走了出来。他的腰板在岁月的重压下依旧试图挺直,手中拄着一根用断裂的船桨打磨而成的拐杖。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自己余生的卑微。
走到林原面前,他脱下头上那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帽子,用一种几乎将头颅埋进胸膛的姿态,向林原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动作,谦卑到了尘埃里。
“尊敬的新岛主先生,我叫奥马利。”
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间挤出来的。
“我们是这座岛上世代居住的渔民。今天冒昧前来,是想……是想恳求您的仁慈。”
他身后,那些渔民们,无论男女老少,都用一种混杂着恐惧和期盼的眼神死死盯着林原。那是一种溺水者望向最后一根稻草的眼神,脆弱而又执着。
莉莉安站在林原身后,她的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林原的衣角。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人身上散发出的、名为“困苦”的沉重气息。
老奥马利不敢抬头,他继续用那种哀求的语调说道:
“我们知道,这座岛现在是您的了。我们……我们不求别的,只求您能允许我们继续在这里打渔,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们愿意将我们渔获的一大半,都上交给您。不,三分之二!只要您点头!”
“只求……只求能有一口饭吃,让孩子们不至于饿死。”
话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以及对上位者根深蒂固的恐惧。
显然,在前任岛主的残酷剥削下,他们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审判,不敢有丝毫反抗。
埃莉诺站在一旁,双臂环胸,眼神冷漠。
她的思维在飞速运转,计算着最优解。
未开化的渔民,知识匮乏,思想落后。在她的商业蓝图中,这些人是岛屿未来高效开发的累赘。
最好的处理方式,是计算一笔驱逐费,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从这座岛上彻底清除。
干净,利落,高效。
然而,林原看着眼前这些被世界遗忘的人们,看到的,却是完全另一番景象。
累赘?
不。
林原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他看到的,不是累赘,而是火种。
是他那个宏伟帝国的第一批基石,是他私人王国的第一批、最忠诚、最可靠的子民!
他脸上没有任何属于胜利者或上位者的倨傲,反而浮现出一丝温和的微笑。
他亲自上前一步。
这个动作让所有渔民都紧张地后退了一小步。
林原伸出手,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力道,扶起了躬着身子的老奥马利。
“奥马利先生,请抬起头来。”
林原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海风的呼啸,精准地传入了每一个渔民的耳中。
“你们弄错了一件事。”
他松开手,目光缓缓扫过面前每一张惊疑不定的脸。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
他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说道: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赶走你们。”
人群中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骚动。
“更不是为了抢走你们赖以为生的渔获。”
林原顿了顿,给了他们一个消化信息的时间。
他看着那些眼中从茫然,到困惑,再到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眼睛,用一种如同神谕般的语气,向这些被世界遗弃的人们,许下了一个他们连在最疯狂的梦境中都不敢想象的诺言。
“我将给你们一份全新的生活。”
“一个充满希望、尊严和富足的未来。”
他张开手臂,仿佛要拥抱整座岛屿,拥抱他未来的子民。
“因为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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