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的话，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仿佛拥有实体，沉甸甸地砸入在场每一个渔民的心脏。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风声、海浪声、心跳声，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死寂，笼罩了这片贫瘠的海岸。
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布满风霜的脸上，只看到了同一种情绪——极致的、荒诞的茫然。
他们听到了什么？
这位周身散发着神明般光辉的新岛主，这位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生死的存在，不仅没有像以往那些贵人一样，将他们视作垃圾一般扫地出门。
他还要给予他们……一个全新的生活？
甚至，他用了“子民”这个词。
这个词汇，对他们这些在社会最底层挣扎求存的人来说，太过古老，也太过沉重。它不属于这个时代，只存在于那些吟游诗人的古老歌谣里，代表着庇护、归属与责任。
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个幻觉。
老奥马利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浑浊的眼球因为充血而显得格外骇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
“尊……尊敬的先生……您……”
他的声音在海风中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却又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微弱的期盼。
“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
林原的回应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平静的语气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
他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伸出了一根手指，开始了这场足以颠覆他们命运的宣告。
“第一，我将投资一笔巨款，就在这座岛屿的港湾，建立一座全纽约最现代化的鱼肉罐头加工厂！”
罐头厂！
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死寂的人群。
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在人群中扩散开来。他们当然知道罐头厂是什么！那是城里人才能接触到的神奇工厂，是能将他们手中这些廉价易腐的鲜鱼，变成可以卖出数倍甚至十数倍高价的“点金石”！
那是魔法！
“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罐头厂的正式工人。”
林原的声音盖过了骚动，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将以市场上普通工人双倍的薪水，来雇佣你们！”
“并且，我保证，只要你们努力工作，每年都会有分红！”
双倍薪水！
还有分红！
如果说“罐头厂”只是一个遥远的美梦，那这几个字就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上！
人群彻底沸腾了！
压抑的骚动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惊呼与呐喊。他们一辈子都在为了几美分而向码头上的工头卑躬屈膝，为了能填饱肚子而在风浪里赌上性命。他们从未奢望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像那些体面的城里人一样，领到固定的薪水。
更何况，是双倍的薪水！还有那传说中的分红！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
林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沸腾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我将为岛上的每一户人家，建造一栋全新的、带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的砖石房屋！”
“水电将全部免费供应！”
全新的房子！
免费的水电！
渔民们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他们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身后那些用朽木和茅草搭建的所谓“家”。那些在风中摇曳，在雨中漏水的破棚子，甚至不能为他们的孩子遮挡一夜的寒冷。
而这位先生承诺的，是坚固的、温暖的、只在富人区才能见到的砖石房屋。
是每一个家庭都拥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的尊严。
幸福感来得太过剧烈，让一些年迈的妇人甚至感觉一阵眩晕，几乎要昏厥过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原的表情变得严肃，目光扫过每一张被巨大幸福感冲击到麻木的脸庞。
“我将在岛上建立一所学校和一间诊所。”
“你们所有的孩子，都必须接受免费的教育，直到十六岁！”
“所有的居民，都将享受免费的医疗！”
他一字一顿，声音在空旷的海岸上激起回响。
“我保证，在这座岛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孩子因为贫穷而失学，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老人因为没钱看病而痛苦地死去！”
免费教育！
免费医疗！
这最后的承诺，如同神谕，如同天启，彻底击穿了所有渔民的心理防线。
这不是恩赐。
这是再造之恩！
这是神明才会降下的福祉！
他们想起了自己那些因为一场普通伤寒就夭折的孩子，想起了那些因为支付不起昂贵药费而在病痛中绝望离世的亲人。过往所有的苦难与绝望，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个男人所承诺的光明未来，彻底碾碎！
老奥马利再也无法抑制胸腔中那股火山喷发般的狂热与激动。
他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沟壑。
“扑通！”
他那衰老而佝偻的身体，重重地跪倒在了林原面前的沙地上。
但这一次，他的膝盖不是为了卑微与恐惧而弯曲。
他是为了信仰！
是为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最狂热的崇敬与感激！
“我的领主啊！”
他用尽毕生力气，发出了一声响彻整个海岛的嘶吼！
随着他这惊天动地的一跪一吼，他身后，那黑压压的人群，无论男女老少，身体如同被电流击中般猛地一颤。
下一秒，他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一片膝盖砸进沙土的沉闷声响连成一片。
他们向着林原，向着这位给予他们希望、给予他们未来的新领主，献上了自己最虔诚的、可以传承给子孙后代的永恒忠诚！
……
返回纽约的“探索者号”游艇上，埃莉诺站在船尾，看着身后那座依旧被巨大欢呼声笼罩的岛屿，心中的震撼久久无法平息。
那些渔民狂热的眼神，那山呼海啸般的“领主”称谓，都让她感到一种源自骨子里的陌生与不解。
她无法用任何商业逻辑去分析林原的行为。
那不是投资，那是毫无保留的赠予。
“林，我承认，你的手段很高明。”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
“但是，为了收买这些渔民的人心，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林原站在船头，任由傍晚的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深邃的目光投向远方被落日染成金色的海平线，整个人仿佛与这片壮阔的天地融为一体。
他平静地回答道：
“埃莉诺，你记住。”
“财富，只能买来服务。”
“黄金，可以雇佣到全世界最好的士兵和工人。”
他缓缓回过头，视线落在埃莉诺的脸上。
那双眼睛里，没有商人的算计，也没有野心家的欲望，只有一片深邃如星海的平静。
“但只有希望，才能买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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