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那些影子最先开始‘生病’的地方。通常,最耀眼的光明之下,藏着最肮脏的阴影。”
兜帽人的话如同魔咒,在沈砚脑海中反复回响,最终与高悬于头顶、散发着昏黄却毋庸置疑是此世“最耀眼光明”的天烛重合!
一个疯狂、骇人,却又无比契合所有线索的推论,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战栗——
噬影蛛的巢穴,那些以影子为食的恐怖妖物的老巢,根本不在什么阴沟地底,而是在那万丈高空之上,在那维系着整个世界光明的…天烛之根!
是了!唯有那里,才配得上“最耀眼的光明”!也唯有那里,才能完美隐藏“最肮脏的阴影”!谁能想到,吞噬影子的怪物,就盘踞在光明的源头?
而王元宝金库的通风井,或许只是它们某个临时的狩猎点,或者一个通往真正巢穴的…细小“蛛丝”通道!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
他必须上去!必须去确认!
但如何上去?天烛高悬,非高阶修士无法凭自身灵炁抵达。他一个区区守烛校尉,修为低微,更是市井贱籍出身,毫无背景,凭什么靠近那象征着地位与力量的天烛之根?
除非…
沈砚猛地想起烬夜司的一条古老规条:若有紧急军情或发现涉及天烛安危的异常,任何级别的守烛人皆可点燃“告死焰”,循着自身所守更烛的感应,以消耗寿元为代价,临时开辟一条直达烛根的灵炁路径!
代价巨大,且一旦误报,形同欺天,必受严惩。
但他此刻,还有的选择吗?
阿蒲的气息虽然被玉髓稳住,但肩头的黑印仍在,如同附骨之疽。巡夜旗的追杀如影随形。而无影人(或者说噬影蛛)的威胁更是悬顶之剑。找到影蛛蜕壳,是破局的唯一希望!
赌了!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抱着阿蒲,快速离开鬼市,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废墟角落。
他将阿蒲小心藏好,再次喂下一小口玉髓。
“等我回来。”他低声说,扯下自己制服内衬最坚韧的一条布,咬破指尖,用血在上面急速写下几个简单的字:“烛根有异,噬影为巢”,然后将这简陋的“血书”塞进阿蒲紧紧攥着的小手里。
若他回不来…这或许能成为一条最后的线索。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面朝京都中心,那第363根天烛的方向——虽非他所守之烛,但同源之力,皆可感应。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艰难地掐动一个生涩而古老的法诀,调动起体内微薄的灵炁,低喝道:
“焚我残寿,叩问烛根!”
“燃!”
嗤——!
一簇幽蓝色的、冰冷无比的火焰猛地从他指尖腾起,瞬间包裹住他整个右手!没有高温,只有一种彻骨的、疯狂燃烧生命力的虚无之感!
沈砚的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寿命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逝!那刚刚增加到366天的倒计时,数字开始疯狂跳动减少!
365…364…363…
与此同时,一道极其细微、只有他能看见的幽蓝光丝,自他燃烧的指尖射出,冲天而起,没入云霄,与高空那第363根天烛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一条由寿命铺就的、短暂而脆弱的灵炁路径,正在形成!
他不敢耽搁,强忍着生命力急速流失带来的虚弱和眩晕感,一把抱起阿蒲,纵身一跃,踏上了那条幽蓝光丝!
“嗖——!”
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着高空疾射而去!
狂风在耳边呼啸,地面的一切在急速缩小、模糊。巨大的过载压力几乎要将他挤碎,失去痛觉的身体反而让他更能承受这种物理上的折磨,只是灵炁和生命的双重消耗让他意识阵阵发黑。
他死死咬着牙,将阿蒲护在怀里,眼睛死死盯着上方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庞大的昏黄光团——第363根天烛的底部!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烛体散发出的磅礴而温暖的烛辉之力。但在这股力量的核心深处,沈砚敏锐的色盲视觉,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如同霉斑般的黯淡区域!
就是那里!
幽蓝光丝的尽头,正好指向那片烛根处的黯淡区域!
速度渐缓,他终于悬停在了那无比恢弘、直径堪比一座宫殿的巨型烛根之下。近距离观看,天烛并非想象中光滑的晶体或火焰,其表面覆盖着无数繁复深奥的天然符文,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磅礴能量。
而在其中一片区域,大约数丈方圆,那些天然符文似乎被某种东西侵蚀、覆盖了,变得黯淡无光。仔细看去,那上面竟然覆盖着一层极其难以察觉的、不断蠕动变化的…
阴影!
以及,无数密密麻麻、从阴影中垂下的…
近乎透明的蛛丝!
这些蛛丝细密地交织着,如同一个巨大的、倒悬的漏斗状巢穴,附着在天烛根部,正悄无声息地汲取、过滤着烛辉的能量!一些蛛丝甚至一直向下延伸,没入下方的云层和城市,如同狩猎的钓线!
这就是噬影蛛的巢穴!它们竟然将巢穴筑在了天烛之上,以烛辉为食,同时垂下蛛丝,狩猎着下方城市中的“影子”!
何等的亵渎!何等的恐怖!
沈砚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寒。
他仔细观察,很快在那些蠕动阴影的缝隙间,看到了一些灰白色的、半透明的、如同某种昆虫蜕下的空壳般的东西,零散地嵌在蛛网之中!
影蛛蜕壳!
果然在这里!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和恐惧,小心翼翼地沿着幽蓝光丝,向着那片阴影巢穴的边缘靠近。燃烧寿命的刺痛感时刻提醒着他时间紧迫。
就在他试图伸手,用准备好的工具勾取最近的一块蜕壳时——
“窸窸窣窣…”
那片巨大的阴影巢穴猛地剧烈蠕动起来!
数十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如墨、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蜘蛛,从巢穴的孔洞中猛地钻出!它们复眼闪烁着贪婪的幽光,八足舞动,速度快得惊人,沿着蛛丝,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他涌来!
同时,巢穴中央那片最浓郁的阴影里,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气息正在苏醒!其轮廓隐约勾勒出一个扭曲的、多节的、令人san值狂掉的巨大蛛形阴影!
沈砚头皮瞬间炸开!
他想也不想,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一柄备用的匕首狠狠掷出,目标并非蜘蛛,而是挂着几块蜕壳的一束粗壮蛛丝!
铛!
匕首精准地斩断了那束蛛丝!几块灰白色的蜕壳向下掉落!
沈砚猛地向下俯冲,伸手捞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其中最大那块蜕壳的瞬间!
下方云层破开!一道凌厉无匹的刀光,带着熟悉的、属于巡夜旗的冰冷煞气,自下而上,狠狠地劈向他的手臂!
同时响起的,是刀疤脸那怨毒而疯狂的狞笑:
“沈砚!你果然贼心不死!竟敢亵渎天烛!给老子死来!”
前有蛛潮,下有刀兵!
绝境!
沈砚瞳孔紧缩,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不闪不避,用那只燃烧着幽蓝火焰、正在疯狂消耗寿命的右手,硬生生抓向了那块蜕壳,同时将怀中的阿蒲猛地向上方巢穴边缘一处相对平坦的凹陷处抛去!
“噗!”
刀光斩落!血光迸现!
【当前更烛:第363根|剩余时间:36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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