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蛛老魔的声音在破败的祠堂偏殿里回荡，带着一种非人的冷静。
沈砚仰着头，后心的剧痛和体内的寒毒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死死盯着梁上那道瘦小的黑影。
“比不上您…神出鬼没。”沈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左手下意识地将昏迷的阿蒲往身后拢了拢，“怎么，巡夜旗的晚餐…不合胃口？”
他试图用垃圾话掩饰内心的震惊和虚弱。这家伙不仅能逼退巡夜旗，还能在逆光楼杀手的眼皮子底下精准地找到自己…其手段和情报能力，深不可测。
“噪音倒胃。”千蛛老魔淡淡回了一句，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从梁上飘然而下，落在沈砚面前不远处，兜帽下的阴影扫过沈砚背后的掌印，“‘黑脊蛇’穆磬的阴煞掌，专蚀神魂根骨。你能撑到现在，倒是比你那点微末修为该有的样子…强上一点。”
他蹲下身，毫不顾忌地上的灰尘，伸出被绷带缠绕的手，隔空对着沈砚后心的掌印虚按了几下。
“啧，寒毒入髓，还混合了告死焰的残毒和忘川河的阴煞…你这身体，都快成毒药罐子了。”他的语气里居然带上了一丝…研究者的好奇？“居然还没死透，真是优质的观察样本。”
沈砚：“……”他决定放弃跟这家伙进行正常人类的情感交流。
“您老…专程跑来，就为了点评我这口毒药罐子？”沈砚喘着气，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他可不认为这神秘药师是来找他聊天的。
“交易。”千蛛老魔言简意赅，从斗篷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玉瓶，只有拇指大小，瓶身却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诡异符文。
“这是‘烛阴骨’，能暂时压住你体内的混合毒素，十二个时辰内，让你能动用部分灵炁，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他晃了晃小瓶，里面传出细微的、如同骨片摩擦的沙沙声，“代价是，药效过后，毒素会反弹得更厉害，折寿十天。”
又是折寿！
沈砚感觉自己的寿命在这帮人嘴里简直就像可以随便抓取的零钱。但他没得选。没有力量，他寸步难行，别说查案，活下去都难。
“换什么？”他直接问。
“情报。”千蛛老魔的声音压低了些，兜帽微抬，似乎正透过阴影注视着沈砚，“你之前在鬼市，卖给‘鸦巢’老鬼的消息…关于逆光楼期货异动的…我要更详细的。”
沈砚心中猛地一凛！
苟爷！千蛛老魔竟然知道他和苟爷的交易？！这棚户区的地下情报网，到底错综复杂到什么程度？
“我只是个传话的，”沈砚谨慎地回答，“消息来源是…”
“姬长徵。”千蛛老魔直接打断他，说出了那个名字，语气平淡无波，“我知道。我要的不是来源，是细节。抛售和吃进的具体账户流向，中间经手人，可能的仓库位置…任何蛛丝马迹。”
他顿了顿，补充道：“逆光楼最近的动作，扰乱了太多‘生意’。我想知道，他们是找到了新的‘矿脉’，还是单纯…疯了。”
沈砚沉默片刻。女帝的消息是绝密，但千蛛老魔展现出的能量和诡异手段，或许真能挖出点什么。而且，他自己也极度需要弄清这一切。
“我知道的也不多。”沈砚斟酌着语句，“只知道抛售集中在七十到七十五根，吃进的是三百到三百零五根的看跌。对方很谨慎，用了多重壳公司，具体流向…或许只有陛下的人才清楚。”
千蛛老魔静静地听着，兜帽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继续。”
“但我怀疑…”沈砚想起父亲留下的刻痕，以及天烛根部的噬影蛛，“…这可能和天烛本身的异常有关。有人在…抽取烛辉？”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其不确定，这猜测太过骇人听闻。
千蛛老魔闻言，沉默了片刻。破殿里只有风吹过破洞的呜咽声。
忽然，他发出一种极其低哑、仿佛无数节肢在摩擦的轻笑。
“抽取烛辉？呵…有意思。”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将那个黑色小玉瓶抛给了沈砚，“这消息，值这瓶药了。”
沈砚接过玉瓶，触手冰凉，那骨片摩擦的沙沙声更清晰了，仿佛有什么活物在里面蠕动。
“直接吞服。味道不太好，像嚼碎了一百只死蜘蛛。”千蛛老魔“贴心”地补充说明。
沈砚嘴角抽搐了一下，拔开瓶塞。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尸臭和某种金属腥气的味道冲了出来，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阿蒲，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肆虐的寒毒，不再犹豫，一仰头，将瓶子里那点灰白色的、如同骨灰般的粉末倒进了嘴里。
“呕——！”
味道果然如他所料，甚至更糟！那粉末入口即化，变成一股冰寒刺骨、又带着强烈腐蚀感的诡异流体，疯狂地钻进他的喉咙，直冲四肢百骸！
剧烈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拆开，又用冰渣和酸液重新粘合！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道漆黑的、如同蛛网般的血管纹路，看上去恐怖无比。
但与此同时，后心那阴煞掌的冰寒剧痛，以及体内其他乱七八糟的毒素，竟然真的被这股更霸道、更诡异的力量强行压制了下去！
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死寂气息的灵炁，从他丹田深处被强行激发出来，流遍全身！
力量感回来了！虽然性质诡异阴寒，但确实是实打实的力量！
痛苦持续了约莫十几次呼吸的时间，才缓缓褪去。
沈砚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但眼神却重新锐利起来。他活动了一下左手，感觉灵炁运转虽然滞涩阴寒，但已足以施展一些手段。
代价是…寿命又少了十天。
他看了一眼视界角落那无形的倒计时。
“药效只有十二个时辰。”千蛛老魔冷冷提醒，“时间一到，毒素反噬，神仙难救。想活命，就在那之前，找到真正的解药，或者…给自己准备好棺材。”
他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等等！”沈砚忽然叫住他，“‘黑脊蛇’穆磬…是什么人？”
千蛛老魔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逆光楼‘暗部’的刽子手之一，专干湿活。修为不算顶尖，但一手阴煞掌和追踪术颇为难缠。他盯上的猎物，很少失手。”
“他为什么替逆光楼卖命？”
“谁知道呢？”千蛛老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漠然，“或许为钱，或许为权，或许…只是喜欢杀人。楼里那样的疯子，从来不缺。”
说完，他身形一晃，如同鬼影般融入殿角的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破殿里重新只剩下沈砚和昏迷的阿蒲。
沈砚握了握左拳，感受着体内那股冰冷死寂的“烛阴骨”药力，眼神冰冷。
十二个时辰。
他只有一天的时间。
不仅要摆脱“黑脊蛇”的追杀，还要完成女帝的任务，查出期货异动的真相！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第363根天烛的光芒已经开始显得有些黯淡，但离彻底熄灭显然还有一段时间。
必须行动了。
他背起阿蒲，正准备离开这处废墟。
忽然——
“嗖！”
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从头顶袭来！
沈砚想也不想，左手并指如刀，裹挟着那股阴寒灵炁，向上猛地一划！
“叮！”
一枚细如牛毛、通体漆黑的毒针被他精准地劈飞，钉在一旁的柱子上，针尾兀自颤抖，发出嗡鸣。
房梁上，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浮现。
穆磬去而复返！
他脸上那张遮住下半张脸的面具似乎有些破损，露出的眼睛冰冷地盯着沈砚，尤其是沈砚身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蛛网般的黑色血管纹路。
“果然…有同党。”穆磬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杀意，“看来，不需要留活口了。”
他双手抬起，比之前浓郁十倍的黑色寒气疯狂涌出，整个偏殿的温度骤然下降！
沈砚心头一沉。
麻烦大了。
【当前更烛：第363根|剩余时间：31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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