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浓烈的酸腐味和那诱人却诡异的精纯烛辉气息，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
沈砚拖着一条几乎麻木的伤腿，依靠着右臂和意志力，紧跟着柒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黑暗的拱门。
苔藓的幽绿光芒在粗糙的岩壁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影子，如同蛰伏的鬼怪。地上的血迹愈发清晰，拖拽的痕迹也更加凌乱，甚至能看到一些碎裂的布料和……断裂的指甲。
柒的计算之眼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算尺上的刻度无声滑动，不断调整着对前方能量波动的评估。
“生物能量残留增强。生命体征…极度微弱，且处于快速衰减中。烛辉源稳定，但外围有异常能量场干扰，性质…类似禁锢或汲取。”他低声陈述，像是在做一份冰冷的现场报告。
沈砚的心揪紧了。他想到了阿蒲。
拱门越来越近，那并非精致的建筑，更像是粗暴开凿后简单修整的入口，门楣上甚至没有任何纹饰，只有岁月和湿气留下的斑驳痕迹。
迈过拱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个比外面酸化池更大的天然石窟。
石窟的中心，并非想象中的金银财宝或堆砌如山的烛辉矿石，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粗黑铁链缠绕束缚的……人！
那人被铁链悬空吊在石窟中央，头颅低垂，浑身衣衫褴褛，布满干涸的血迹和狰狞的伤口。更令人心悸的是，数十根暗金色的、如同血管般的导管刺入他的四肢百骸，另一端则连接着石窟四周岩壁上镶嵌的数十块拳头大小、正散发出柔和却精纯无比光芒的……晶体！
那些晶体如同跳动的心脏，缓缓脉动着，每一次脉动，都从那个被吊着的人体内抽取出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流质般的金色能量（烛辉），储存起来，使得自身光芒愈发璀璨。
而被抽取者，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枯萎，生命气息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丙柒……”柒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震惊”的情绪波动。他的算尺对准那个被吊着的人，刻度疯狂跳动，“生命体征低于临界值……能量抽取效率百分之九十八……他在被……‘炼制’。”
炼制？！
沈砚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这就是那批“货”的真相？暗部丙柒负责押运的“货”，根本不是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人！一个被当成“烛辉电池”在不断榨取价值的修士！
那批“货”，指的就是这些被抽取出来的、高度凝练的实体化烛辉晶体！
难怪价值惊人，难怪能导致期货市场崩盘！这根本是在涸泽而渔，焚林而猎！
“救……”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呓语般的呻吟从那个被认定为丙柒的人口中溢出。
几乎就在同时——
咻！咻！咻！
石窟顶部的阴影里，猛地弹出数道快如闪电的黑影！那不是弩箭，而是一种类似于“活物”的、带着尖锐口器的阴影触手，直扑沈砚和柒！
这些触手似乎由精纯的阴影和烛辉混合而成，速度快得惊人，且无声无息！
柒的反应快到极致，算尺划出精准的弧线，格开射向自己的两道触手，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但沈砚的状态太差了！一道阴影触手如同毒鞭，狠狠抽打在他格挡的右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巨大的力量让他踉跄后退。另一道触手则如同灵蛇，绕过防御，直刺他受伤的左胸！
危急关头，沈砚猛地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半块属于丙柒的玄铁令牌狠狠砸向那道触手！
令牌上似乎残留着某种属于丙柒的气息，那触手竟然微微一顿，攻势稍缓。
就这一顿的功夫，柒的算尺已然点到，精准地将那道触手击偏！
“是‘烛影守卫’！”柒语速极快，“以抽取出的烛辉和怨念为能量驱动的防御机制！必须破坏能量源，或者找到控制核心！”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镶嵌在岩壁上的烛辉晶体。
破坏晶体？那里面蕴含的庞大能量一旦失控爆炸，足以将整个石窟乃至上方的垃圾山都掀飞！
“控制核心！核心在哪？”沈砚一边艰难地躲避着再次袭来的阴影触手，一边急问。他的右臂鲜血淋漓，几乎抬不起来。
柒的计算之眼疯狂闪烁，快速扫描着整个石窟，最终定格在吊着丙柒的那堆铁链的源头——石窟正上方的一块凸起的黑色岩石。那岩石内部，散发出一种不同于烛辉的、更阴冷更晦涩的能量波动。
“上方！黑色岩石！”柒喊道，同时算尺连点，为自己和沈砚暂时清出一小片安全区域，“我牵制它们！你去破坏核心！你有那半块令牌，或许能接近！”
沈砚抬头看向那块高悬的黑色岩石，又看了看四周不断蠕动袭来的阴影触手，以及吊在那里奄奄一息的丙柒。
没有退路了。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妈的，这趟差事…亏到姥姥家了！”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包之前“赊账”来的、效果似乎还不错的凝血散，看也不看，全部倒在右臂狰狞的伤口上，剧烈的刺痛让他浑身一颤，却也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清醒和力量。
然后，他朝着那片阴影触手最密集的区域，猛地冲了过去！
同时，他嘶哑的吼声在石窟中回荡：
“逆光楼最新做空指令！目标烛辉期货！三息之内平仓止损！过时不候！！”
又是这莫名其妙的金融骚话！
然而，那些由烛辉和怨念驱动的“烛影守卫”，其运行逻辑似乎真的与金融市场某种波动隐隐挂钩（或许是设计者的恶趣味？），听到这话，攻击竟然真的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一刹那的混乱和迟疑！
就是这一刹那！
沈砚如同搏命的赌徒，从两条触手的缝隙中猛地钻过，身体狠狠撞在粗糙的岩壁上，不顾刮擦的疼痛，利用凸起的岩石和铁链，开始艰难地向上攀爬！
下方，柒的压力骤增。所有的阴影触手几乎都调转方向攻向他一人！算尺舞得密不透风，格挡声如同暴雨打芭蕉，但他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出现裂痕，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
沈砚咬着牙，独眼中只有上方那块越来越近的黑色岩石。他能感觉到，越靠近那岩石，怀里的半块令牌就越是微微发烫。
终于，他爬到了与黑色岩石平行的高度。
那岩石约莫脸盆大小，表面光滑，刻满了复杂的符文，中心有一个明显的、令牌形状的凹槽。
就是那里！
沈砚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一跃，右手抓着那半块令牌，狠狠地向凹槽按去！
就在令牌即将嵌入凹槽的瞬间——
那黑色岩石猛地一震！一股冰冷、邪恶、充满贪婪吞噬意味的意识，如同潮水般顺着令牌狠狠冲入沈砚的脑海！
“……更多……给我更多……”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的精神冲击！
沈砚惨叫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这股外来的邪恶意识撕碎、吞噬！他握住令牌的手剧烈颤抖，几乎要脱手！
下方，柒的情况也急转直下！失去了沈砚的“金融干扰”，阴影触手的攻击变得无比狂暴精准，算尺上甚至出现了裂纹！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烛辉……生命……都给我……”
邪恶的意念疯狂冲击着沈砚的意志。他眼前开始出现幻觉，看到父亲在黑暗中呼喊，看到阿蒲在火焰中燃烧，看到天空一根根天烛疯狂熄灭……
不！
不能死在这里！
沈砚的独眼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是一种源于市井挣扎求生、源于无数次在绝境中硬生生爬出来的狠劲！
“想要？！老子给你！”
他非但没有松开令牌，反而用尽全部的精神力量，将自己所经历的所有痛苦——断臂之痛、寒毒噬体之痛、失去味觉之痛、被追杀的恐惧、对阿蒲的担忧——连同那股不服输的狠劲，狠狠地顺着令牌“反冲”了回去！
仿佛一块石头砸进了漆黑的深潭！
那邪恶的意念猛地一滞，似乎被这充满“杂质”和“反抗”的情绪冲击得有些混乱。
就在这短暂的停滞间！
咔嚓！
沈砚右手猛地用力，将那半块玄铁令牌，彻底按进了凹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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