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咎的白玉笔尖悬在半空,文光未散。沈砚仍举着那张墨纸,指尖发僵,却未退半步。
“三万张纸,救不了三百万心魔。”裴无咎收回笔,转身对清道司下令,“封街不变,放此人通行一炷香。”
马蹄调头,铁甲声远去。风卷起灰纸边角,沈砚缓缓垂手,将墨纸叠好,收入怀中。
谢昭从屋檐跃下,残策卷着余烬。她看了眼裴无咎背影,低声道:“他给你时间,不是信你,是想看你能挖出什么。”
沈砚点头。他知道。裴无咎那一眼,不是认可,是试探。但他不需要认可,只需要空隙。
一炷香,够了。
他转身就走,脚步如刀切石。谢昭紧随其后,两人穿街过巷,直奔文正阁废墟。断墙前,沈砚取出玉牌,指尖划破,血滴在符印中央。暗格轻震,墙体裂开一道缝隙,石阶向下延伸,腥风扑面。
谢昭按住残策,眸光一凝:“下面有活阵。”
沈砚迈步而下。阶梯湿滑,石壁渗出紫液,如脉搏般微微跳动。越往下,空气越沉,文气扭曲成丝,缠绕在头顶,像被钉住的蛇。
尽头是一间密室。穹顶刻满源纹,中央九根石柱围成环阵,地面沟壑纵横,紫纹如河,缓缓流动。数十人盘坐其间,皆穿文官袍服,双目紧闭。他们皮肤下紫线游走,随呼吸起伏,如同体内有活物蛰伏。
谢昭屏息:“这不是寄生,是培育。”
沈砚未答。识海中,启明骤现三行古篆:
【当前最优解:记录宿主文心频率】
【潜在变数:阵眼存在监控文灵】
【代价提示:神魂撕裂风险】
他闭眼,咬牙执行。
剧痛如刀凿颅骨,眼前炸开血光。他强撑未倒,文心之力逆流而上,顺着紫纹脉络探入宿主群体。刹那间,数十道文心波动涌入识海,杂乱却有序,频率一致,如同被同一根线牵引。
“他们在等信号。”沈砚睁眼,嘴角溢血,“一旦激活,立刻奔赴各大学宫,制造文心暴动。”
谢昭蹲下,指尖轻触地面紫纹,迅速收回:“这纹路在传递指令。不是随机派遣,是精准布控。北城三学宫,南境七书院……全是最易引发动荡的节点。”
沈砚从怀中取出玉牌,以血为墨,将锁定的文心频率刻入背面。玉面裂纹蔓延,像蛛网般爬满。
“他们想用恐惧改写文心。”他将玉牌递出,“你去北城,我走南境。”
谢昭接过,冷笑:“他们以为恐惧能重塑文道?可笑。文心之主,从来不是天象,不是长老,更不是这些爬虫般的伪纹。”
她抬头,目光如刃:“是执笔之人。”
沈砚点头。两人对视一瞬,没有多余言语。谢昭转身,残策一展,身影掠入暗道。沈砚则走向另一侧出口,脚步未停。
密室深处,紫纹忽然一滞。中央石柱轻微震颤,一道微光自顶端亮起,如瞳孔睁开。
沈砚脚步一顿。
他回头。
石柱表面,浮现出一行小字,由紫纹拼成:
“子渊,你父也曾站在这里。”
沈砚瞳孔骤缩。他未动,未语,只将左手缓缓握紧,玉牌边缘割入掌心。
血滴落,砸在紫纹上,发出“嗤”的轻响,像火灼纸。
那行字扭曲片刻,随即消失。
沈砚转身,走入黑暗。
密室恢复死寂。紫河缓缓流动,宿主们皮肤下的纹路依旧搏动,如同沉睡的兽群,等待苏醒的号角。
石柱顶端,微光再闪。
这一次,浮现的是地图。
南境七书院,北城三学宫,皆被紫点标记。而在京城正中,一点红光亮起,缓缓移动——那是沈砚的脚步。
地图下方,还有一行未完成的指令:
“启动序列:寅时三刻,全城同步。”
突然,一道裂痕自地图中央蔓延,红点剧烈震颤。
片刻后,恢复如初。
密室门外,沈砚的身影已消失在阶梯尽头。
谢昭疾行于暗巷,残策卷着风。她忽然停下,低头看玉牌。
血刻的频率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细的纹路,像被什么擦过。
她眯眼。
那纹路,竟与她残策上的某段残文完全吻合。
她冷笑一声,将玉牌贴在唇边,吹出一声极低的哨音。残策微震,策文翻动,自动遮住那道纹路。
她继续前行。
城南,沈砚走出废墟,天象依旧翻腾。紫云如蟒,盘踞不散。远处钟楼,铜雀残骸半埋瓦砾。
他抬头,看天。
启明无声。
他知道,一炷香已尽。
清道司的封街令会重新收紧,裴无咎的默许已到头。而那些宿主,随时会醒来。
他迈步,走向最近的驿站。
马厩中,一匹黑马抬头,鼻息喷出白雾。
沈砚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马蹄踏地,溅起泥水。他最后回望一眼文正阁方向,低语:
“你父也曾站在这里?”
他扯动缰绳,声音冷如铁:
“那我就站得更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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