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血渗入书页，墨迹扭曲重组，浮现出“携败犬同至”四字。我未动，只将《封神演义》轻轻合拢，抬眼望向元始天尊。他正闭目静坐，眉心微颤，似在感应天机流转。片刻后，他睁眼，目光落在我手上。
“此兆，你可解？”
“能。”我声音不高，“三日后，龟灵圣母将再临山门，非独身，必有一人随行——此人非敌中强者，却与截教有旧怨，被其挟制而来，故称‘败犬’。”
殿中寂静。十二金仙尚未散去，广成子立于东侧，冷声道：“执卷者通晓天外之书，便自许可断天机？若此言有误，动摇军心，谁担其责？”
我未答。元始天尊抬手，止住议论。
“苏一，”他唤我名，而非“执卷者”，“你既见此兆，可有应对之策？”
“有。”我上前一步，“两仪微尘阵需变。”
众人目光齐聚。此阵乃玉虚宫护山根本，分九重气机，锁二十八宿位，历来由十二金仙共掌。外门弟子如我，本无资格置喙。但元始天尊既召我列席，便是开了先例。
“太乙真人先前布阵，以静制动，主守山门正面。”我指向沙盘，“然据我所察，敌未必强攻。龟灵右翼三人掌心血纹隐现，是血煞引煞术将启之兆。此术不破阵，而引阴煞自巽位渗入，直冲阵眼地脉。若不防，三刻内阵根必裂。”
太乙真人皱眉：“你如何知其术？”
“书中所载。”我翻开《封神演义》，翻至“两仪微尘阵”条目，“此阵成于二十八宿位，破于巽三步。昔年有妖修借阴风穿隙，毁阵于未觉，正应此理。”
广成子冷笑：“一纸野史，焉能作凭？”
“非凭书。”我合上书卷，“凭的是上一战所见。龟灵未动兵刃，却以幡引煞，其势不散于前，而藏于侧。巽位地气已微浊，若再引血煞入脉，两仪之气将逆流。”
玉鼎真人抚须沉吟：“巽位确有三处地脉节点，若被侵扰，阵眼承压倍增。”
“故需提前设防。”我取出一枚符桩，置于沙盘巽位外围，“离火符桩三十六根，布成环形锁煞阵，可焚阴流于未入之时。”
赤精子摇头：“离火耗能甚巨，若敌不来此路，岂非徒劳？”
“敌必来。”我闭目，剧透神通悄然开启，三日后场景在识海浮现——黑云压境，龟灵立幡下，右翼三人同步踏出半步，掌心血纹亮起，一道暗流自西南角涌向地脉深处。
我睁眼：“若不设桩，阵眼裂。”
语毕，殿中无人再语。神通不可明言，但结果可证。十二金仙皆修天机之术，深知预判之难。我非金仙，却敢断三刻内阵毁，若无凭据，绝不敢言。
元始天尊静坐良久，终抬手。
“依其所言，加设离火符桩三十六，布于巽位外围。太乙真人统筹，赤精子督灵脉接引，玉鼎真人调离火源流。”
命令既下，诸仙领命。太乙真人看了我一眼，未多言，转身去拟符桩图式。广成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但无人再质疑阵法是否需改。
我退至沙盘侧，指尖轻抚书页边缘。血迹已干，书页却仍微温。剧透神通未停，仍在推演三日后之局。龟灵身旁那道身影始终模糊，但其步态滞涩，似被禁制所控，非自愿同行。
“你方才闭目时，”灵月不知何时立于我身侧，声音极低，“眉心有金纹一闪。”
我未料她会察觉。神通运转，确有金光自识海透出，寻常人不可见，但她乃太乙亲传，修的是洞虚之眼，能窥气机流转。
“你看错了。”我说。
她不答，只将手中玉箫轻转半圈，清辉微闪，似在试探什么。片刻后，她低声道：“你不必藏。他们已开始信你。”
我抬眼。沙盘上，光点渐明，两仪微尘阵轮廓初现。巽位三十六根符桩位置已定，离火源流图正由玉鼎真人绘制。玉玄子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叠符纸，见我立于阵图旁，眼睛一亮。
“苏兄！真人命我送符桩引纹来，你看看可合你所言？”他将符纸摊开，指尖点在巽位外圈，“这三十六处，可是此处？”
“是。”我点头，“每桩间隔九尺，深埋三丈，接引地火。”
他记下，转身欲走，又回头：“方才元始天尊召你入殿，诸仙皆知你非寻常外门。你……终于能说了算。”
我没应。从前我只求自保，靠剧透神通躲劫避难。如今我站在这里，不仅为活命，更为改命。两仪微尘阵若因我一言而变，便是我真正踏入布局之始。
灵月悄然靠近：“你不怕说错？若三日后敌不从此路来，你所言皆空，再无人信你。”
“不会错。”我说，“天机已显，我所见即所将发生。我非赌，我在验。”
她盯着我，似想看透我心中所想。但我已不再需要藏。剧透神通让我知命，而《封神演义》让我改命。二者合一，便是我立于此处的根基。
沙盘前，太乙真人将新符桩图嵌入阵眼模型，离火源流接通，沙盘巽位泛起淡淡红光。阵图微震，似在适应新变。
“桩位已定。”他说，“明日午时前，符桩须全部埋设完毕。”
“我来监桩。”我道。
众人皆望来。此任本应由金仙弟子执掌，外门不得染指。
太乙真人皱眉：“此责重大，你……”
“我能辨煞流走向。”我打断，“若桩位偏移半寸，离火焚煞之效将减三成。我亲眼所见，亲手所定，方保无误。”
元始天尊未语，只微微颔首。
太乙真人终点头：“可。”
我走向沙盘，取笔在符桩图上勾出三处微调点：“此处地脉稍偏，桩位需南移七尺；此处火流滞涩，加一道引纹；此处……”
笔尖划过纸面，沙盘上光点随之微移。十二金仙中数人凝神细看，有人皱眉，有人颔首。我知道，他们仍在衡量我言之真假，但已无人再出言阻拦。
灵月立于我身后半步，未再说话。玉玄子奔走传令，符桩制备即刻启动。夜风穿殿，吹动阵图一角，沙盘上红光流转，如血初燃。
我合上《封神演义》，置于案上。指尖轻抚书脊，剧透神通再度开启——
三日后，云层裂处，两道身影并立。
一为龟灵，一为败犬。
字迹未变。
但我已不再只是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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