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巅,风雪如刀。
那风声凄厉,卷起万千冰晶,足以在瞬息之间将寻常武者冻成冰雕。李玄立于绝壁之沿,一身单薄的青衫在狂风中纹丝不动,周身三尺之内,风雪自行绕开,仿佛那里存在着一方绝对的领域。
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风雪,落在了天池旁一处绝险峭壁的冰缝之中。
那里,一株通体雪白、形如人参的灵物正静静生长。它周身萦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精纯元气,每一次呼吸般的吞吐,都让周围的冰雪消融又复凝结,玄奇无比。
千年雪参。
李玄甚至懒得迈出一步。
他心念微动。
刹那间,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浩瀚如天威的念力跨越了千百丈的距离,精准无比地笼罩住了那道冰缝。
“咔嚓……”
坚逾精钢的玄冰,连同下方冻结了千年的岩土,无声无息地碎裂、分解。那股力量温柔地将雪参连带着一捧蕴含着至纯灵气的土壤,从山体中完整地剥离出来。
整个过程,比摘取自家后院的青菜还要轻松写意。
下一瞬,那株千年雪参便跨越了空间,静静地悬浮在了他的掌心。
“拿着。”
李玄随手将这株足以让整个江湖掀起血雨腥风的圣药,递给了身旁早已看得神魂皆冒的黄蓉。
黄蓉下意识地接过,触手温润,一股精纯的暖流顺着掌心涌入体内,让她因严寒而有些僵硬的经脉瞬间舒畅起来。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等神仙手段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走吧,药拿到了。”李玄的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该去会会那群牛鼻子了。”
话音未落,一圈柔和的清光再次将三人笼罩。
黄蓉只觉得眼前景象一阵扭曲,时空仿佛被折叠成了一张薄纸,再展开时,长白山的刺骨严寒已然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官道旁密林中温暖湿润的空气,以及耳畔传来的阵阵虫鸣。
他们已至东海之滨。
李玄收敛了悟道阁那超然物外的气息,三人如同三片最寻常不过的树叶,悄无声息地隐匿于一株参天古木的树梢之上,静静俯瞰着下方的官道。
等待,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过了半日,官道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移动的杏黄色。
马蹄声、脚步声、兵刃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喧嚣的洪流,由远及近。
为首的,是七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道士。他们个个气宇轩昂,目光睥睨,正是威震天下的全真七子。而在他们身后,是数百名身着同色道袍的全真教弟子,个个手持长剑,排成整齐的队列,浩浩荡荡,声势骇人。
这支队伍所过之处,沿途的商旅、百姓无不骇然色变,纷纷奔走避让,仿佛他们不是玄门正宗,而是什么过境的兵匪。
树梢上,黄蓉与周芷若皆屏住了呼吸,眸光凝重。
“替天行道,匡扶正义!”
嘹亮的口号响彻云霄,可这群道士的行径,却与这八个字背道而驰。
路过一个小镇的茶摊,数十名弟子下马饮茶,喝完之后,为首的道人竟将茶碗一摔,非但不给茶钱,反而以“化缘”为名,逼着那摊主老汉将今日所有的收入尽数“供奉”出来。
老汉稍有迟疑,便被一脚踹翻在地。
其后,队伍更是直接闯入镇上一家富户的宅邸,声称该富户为富不仁,强行“借”走了一箱金银作为“除魔”的盘缠。
整个过程,霸道、蛮横,与强盗何异?
黄蓉的指节,已然捏得发白。
她那双灵动的眸子里,燃起了两簇冰冷的火焰。她生平最恨的,便是这等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行鸡鸣狗盗之事的伪君子!
当这支队伍行至一处山寨前时,更具戏剧性的一幕上演了。
那山寨的主人,乃是一个传承了三代的小门派“铁掌门”的掌门。此人平日里也算行侠仗义,在方圆百里颇有善名。他听闻全真教高人路过,不敢怠慢,连忙率领所有弟子下山,毕恭毕敬地在路边相迎。
“铁掌门刘三通,恭迎全真教各位仙长!”
他躬着身子,双手高高捧起一个木匣,里面是门派中仅有的一百两纹银。
“小派清贫,备下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仙长们笑纳,用作盘缠。”
然而,为首的“丹阳子”马钰,只是用马鞭的末梢轻轻挑开了木匣,瞥了一眼里面的银子,那张原本还挂着几分仙风道骨的脸,瞬间便冷了下来。
“区区一百两?”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你是打发叫花子吗?”
马钰端坐马上,俯视着跪伏在地的刘三通,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全真教此行,乃是为天下武林除害,讨伐东海桃花岛妖人!尔等江湖同道,理应倾力相助!如此吝啬,莫非是心向邪魔,与那东邪妖人有所勾结?”
好大一顶帽子!
这诛心之言,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刘三通的头上。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连连磕头,额头在坚硬的官道上撞得“砰砰”作响。
“道长明鉴!仙长明鉴啊!小人……小人门派实在清贫,这已是……已是全部家当了啊!”
“哼!一派胡言!”
马钰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眼中寒光一闪,已然动了真怒。
“看来,今日贫道便要替天行道,好好‘惩戒’一下你们这些心无正义,不知好歹之徒!”
话音落下,他竟真的扬起了手掌!
一股雄浑的内力在他掌心汇聚,带起一阵劲风,便要对着那手无寸铁、苦苦哀求的刘三通头顶拍下!
这一掌若是拍实了,刘三通必将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黄蓉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
“住手!”
一声清脆的娇喝,如同九天惊雷,骤然在官道上炸响!
在李玄那带着一丝默许的眼神注视下,黄蓉再也按捺不住。
她的身形如同一只受惊的黄鹂,从密林中一跃而出,衣袂飘飘,宛若谪仙。
她后发先至,身法快到了极致,在空中留下一道淡黄色的残影,抢在马钰那蕴含雷霆之怒的掌力落下之前,轻飘飘地落在了那群铁掌门弟子的身前。
“光天化日之下,强取豪夺,草菅人命,还敢自称名门正派!”
黄蓉双手叉腰,俏生生地立在那里,一张绝美的容颜上,此刻却布满了寒霜。
“你们全真教的脸皮,都是用终南山的牛皮做的吗?!”
她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声音清亮,传遍了整个官道。
“放肆!”
“哪里来的野丫头!”
全真教的弟子见状,勃然大怒,立刻便有数人拔出长剑,便要上前呵斥擒拿。
黄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她玉掌轻抬,直接一式桃花岛的绝学“落英神剑掌”向前拍出。
霎时间,掌风呼啸,内力竟化作无数粉色的桃花花瓣,缤纷飞舞。这景象美轮美奂,令人目眩神迷,可每一片“花瓣”之中,都蕴含着一道犀利无匹的剑气!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全真弟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看似柔弱的“花瓣”扫中,护体真气瞬间被洞穿,身上飚射出数道血箭,惨叫着向后跌飞出去。
原本整齐肃杀的全真教队伍,顿时一阵大乱。
马背上,丘处机、王处一等人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猛地勒住缰绳,坐下骏马发出一声长嘶。七道锐利的目光,如同七柄出鞘的利剑,死死地锁定在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黄衣少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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