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雨还在下。
洞口透进来的风裹着湿气，吹得火苗一跳一跳。苏寒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但嘴唇还是发白。阿青蹲在他身边，用布条一遍遍擦拭他额角的冷汗。我靠在石壁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那两个瓷瓶。两瓶药几乎一模一样，只有瓶底的沉淀稍有差别。若不是莫老丈笔记里提到七星散遇血会变色，现在苏寒可能已经...
“你在想什么？“夜无尘低声问。
我没抬头，“疤面人临死前说的话。“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刀横在膝上，借着火光擦拭刀刃。刀锋映出他眉心的褶皱。
阿青突然站起身，往洞口走。夜无尘立刻握紧刀柄，但她只是捡起一块湿透的布，又回到苏寒身边。
“他需要换衣服。“她轻声说，“不然会发烧。“
我这才注意到苏寒的衣服还沾着黑血，已经结成了块。阿青动作很轻地解开他的衣襟，我帮忙扶着他坐起来。他整个人软绵绵的，像团湿棉花。
夜无尘忽然站起身，走向洞口。外面雨声中夹杂着细碎的响动。不是雨滴落地的声音，也不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更像是——泥浆被搅动的声音。
阿青的手停在半空。
我们谁都没说话，只有火堆噼啪作响。响动越来越近。
夜无尘左手按住刀柄，右手从怀里摸出一把暗器。他的背脊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你藏不住的。“洞外传来一个声音，沙哑阴沉，像是有人在磨牙，“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是疤面人的那个同伴。
“他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那人继续说，“那些药……本该送你们上路。“
我猛地攥紧瓷瓶。
“但他们还活着。“夜无尘开口，声音平静，“所以你是来送命的？“
外面沉默了几秒。然后，一道黑影破雨而入。
夜无尘挥刀迎上。刀光与匕首相撞，溅起火星。那人动作极快，招招直取要害。阿青迅速把苏寒往身后藏，我抓起火堆边的木棍。
几招过后，夜无尘一刀划开对方的袖子。黑影踉跄后退，露出手腕上的红绳。红绳上系着一枚铜钱。
我和阿青对视一眼。那是御医局的标记。
疤面人不是独行客，而是皇宫的人。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夜无尘咬牙：“他们追来了。“
我低头看苏寒。他眼皮微颤，呼吸还算平稳。但现在不能跑，他撑不了多久。
“别让他们进来。“我说。
阿青点头，开始翻找随身的药包。
外面的人没有再说话，直接冲了进来。
夜无尘迎上去，刀光如雪。我举起木棍，却看见那个人影在火光中晃了一下，动作忽然迟缓。他膝盖一弯，跪倒在地。血从他脖子侧边涌出来，染红了衣领。不是夜无尘动的手。
是阿青。她手里握着一根细针，针尖还沾着血。眼神冷静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姑娘。
“还有三个。“她说，“都藏在树林里。“
夜无尘没有多问，只是把尸体拖到角落，顺手搜出身上的东西。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事成之后，梅花引子归你。“字迹娟秀，像女人写的。
我盯着那几个字，心跳加快。
“看来我们猜对了。“夜无尘低声道，“皇宫里有人想杀疤面人。“
阿青轻轻嗯了一声。
“问题是——“我抬头看向洞口，“现在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外面的雨还在下，可树林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仿佛那些人凭空消失了。
夜无尘走到苏寒身边，探了探他的脉。
“快醒了。“他说，“但我们没时间了。“
我还没开口，苏寒忽然睁开眼。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我听到……父亲的声音。“
我愣住。
“他说……御花园……藏着真相。“
火堆上的柴又爆了一声。雨更大了。
[未完待续]火堆边的空气凝成了一团。苏寒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朵说的，每个字都带着颤。
夜无尘的手还搭在他腕子上，指节微微发白。我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想看出点什么，但他眼神平静得像口枯井。
阿青把细针收回药包，手指在布料上来回摩挲。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
“你听错了吧？”我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苏寒动了动脖子，喉结上下滚了滚。火光在他脸上跳，照得眼窝深得吓人。“他说……御花园……藏着真相。”
话音落下，洞里安静得能听见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响动。
夜无尘忽然松开手，站起身。他背对着火堆，整个人像块黑铁铸的影子。
“皇宫的人追得这么紧。”他低声说，“说明我们猜对了。”
我握紧瓷瓶。瓶身已经被焐热了，掌心出汗，差点滑脱。
“问题是——”阿青突然开口，“他们怕疤面人活着，还是怕他知道得太清楚？”
没人接话。火堆噼啪一声，溅出几点火星。
苏寒忽然咳嗽起来，肩膀抖得厉害。我忙扶住他，触手是滚烫的。
“烧起来了。”阿青皱眉，“得找地方歇一晚。”
夜无尘看向洞口，外面雨帘密得透不出一丝光。他沉默了几秒，转身蹲下，从尸体身上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张地图，边角已经卷了。
“这是疤面人抢走的东西。”他展开纸，“看来他们原本打算往西走。”
“西边是山。”我说，“翻过去就是京城。”
“所以苏大人听到的，可能是真的。”阿青轻声说。
苏寒闭着眼，呼吸急促。他的手指蜷着，指甲泛青。
夜无尘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他抓起刀，走向洞口。
“我出去探路。”他说，“你们留在这里。”
“等等。”我叫住他，“那几个人呢？”
他脚步没停，“不会让他们靠近。”
火堆边只剩下我和阿青。她低头翻找药包，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我看着她的侧脸，“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藏在树林里？”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继续翻找药草。“我见过他们用那种红绳。”她说，“在御医局。”
外面的雨忽然大了，风裹着水汽扑进来，打湿了半边衣襟。
阿青抽出一根银针，在火上燎了燎。她低头给苏寒扎针，针尖刺入皮肤时发出极轻的“嗤”。
苏寒猛地抽了口气，眼睛睁开一条缝。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眼神混沌，却带着某种说不清的焦躁。
“别睡。”我低声说，“撑住。”
他嘴唇动了动，我没听清。凑近了些。
“父亲……不会……”他的声音断成碎片，“不会……让我死。”
我心头一跳。正要问，阿青突然抬头。
“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至少三个。
夜无尘不是说他们都死了吗？
我抓起瓷瓶，往身后藏。阿青已经站起身，手里捏着三根银针。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雨声，像是踩在泥地里。可这片山石多，泥地只有东边有。
来人绕了远路。
火堆映出洞口的轮廓。一个身影出现在光圈边缘。不是黑衣人，而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
他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盖着白布。
“别紧张。”他开口，声音沙哑，“我是采药的。”
我盯着他脚上的泥。不是从东边来的，是从南边。
“这会儿谁会上山采药？”阿青冷笑。
男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山下闹瘟病。”他说，“不采不行。”
他说着往前一步。火光照亮他脖子，我看到一道疤，从耳后一直划到衣领下。
不是伤疤。是胎记。
我猛地想起莫老丈笔记里提到过一个人——宫里专门调制毒药的太监，脖子上有条蜈蚣状的胎记。
“你是宫里的。”我开口。
男人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然后他掀开篮子上的白布，里面不是药草，是三支弩箭。
他抬手就要甩。
阿青的银针先到了。一支扎在他手腕，两支扎在腿上。他闷哼一声，弩箭掉在地上。
我冲上去，一脚踩住他的手。他脖子上的胎记涨得发紫。
“谁派你来的？”我问。
他咬紧牙关。阿青拔出银针，重新扎在他颈侧。他喉咙里发出呜咽，像是被掐住的猫。
“说。”她声音冷得像冰。
男人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贵妃……贵妃娘娘……”
话没说完，他脖子一歪，死了。
阿青抽出银针，擦干净。我蹲下来，掀开他衣领。脖子上的胎记下，有道新鲜的伤口。
是自尽用的毒囊。
“贵妃？”我喃喃。
阿青点头，“难怪御医局的人也掺和进来。”
我回头看苏寒。他眼皮微颤，像是听到了什么。
洞外的雨还在下。我忽然觉得这雨声不对。
太密了。像是有人在泼水。
我抓起瓷瓶，往洞深处退。阿青已经背靠石壁，银针在指尖转着。
雨声越来越响，混着脚步声。
这次是真的来了。
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