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辆挂着“支援灾区”鲜红横幅的重型卡车,带着一身尘土和刺鼻的氨水味,粗暴地碾过龙峰二厂坑洼不平的厂区路面,稳稳停在了原料仓库门口。
沉重的金属桶在吊臂的吱呀声中,被粗暴而精准地卸下,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仓库大门敞开,里面早已清空,等待着这批特殊的“救灾肥”。
“开桶!入库!”秦风的声音在仓库门口响起,冷静而有力。
工人们拿着专用工具,撬开密封桶盖。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氨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雪白细腻的硝酸铵结晶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我的老天爷…这纯度…”
技术科长老李抓起一把粉末,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被呛得直咳嗽,眼睛瞪得溜圆,“这…这哪是化肥?这比咱们以前用的…强了不止一倍啊!”
“少废话!”
王建国此刻像打了鸡血,脸上因为激动和氨气刺激而涨得通红,他挥舞着手臂,声音嘶哑地咆哮:“搬!全搬进去。一颗…不!一粒都不许洒!”
仓库里瞬间忙碌起来。
叉车轰鸣,
工人吆喝,沉重的金属桶被迅速转移。
那刺鼻的氨气味,此刻在王建国闻来,却如同最醇厚的美酒。
救命的“肥”…到了!
“呜——!!!”
尖锐的汽笛声划破厂区的喧嚣。
车间顶棚的大喇叭里,传来王建国破锣嗓子般的吼声,通过扩音器放大,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全厂注意!全厂注意!”
“原料!到位!!”
“订单!十万!!!”
“首付!一万!!!一个月!!!”
“老子把话撂这儿。”王建国的声音因为极度亢奋而劈叉,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狠劲:
“日产三千枚。?”
“完不成…”
他猛地停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老子抱着硝酸铵桶…跳分解炉!!!?”
“轰——!”
整个厂区仿佛被点燃了。
不是火焰,而是比火焰更炽热的…疯狂!
车间里,所有机器瞬间被推到极限!切割机的锯齿发出刺耳的尖啸,将特种钢管如同切豆腐般分段。
巨大的压力机轰然落下,将白糖和硝酸铵粉末混合压制成一块块黄白色的“甜火”燃料块。
焊枪的蓝色弧光连成一片刺目的光幕,将尾翼、陀螺仪外壳焊死在弹体上。
装配线上的工人如同上了发条,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搬运工推着小车在狭窄的过道里狂奔,汗如雨下。
“甜火”燃料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起来。
如同小山般堆满了半个仓库。
在灯光下散发着甜腻与化学气息混合的怪异味道,却又象征着毁灭的力量!
空气在燃烧!机器在咆哮!
汗水在飞溅。
整个车间,变成了一个巨大、高效、散发着金属与火药气息的…战争机器!
“老李,切割组,再快!钢管跟不上!”
“张师傅,焊接,尾翼角度!歪了!重焊!”
“装药组,压实,再压实!密度不够!你想炸膛吗?!”
王建国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在车间里横冲直撞,嗓子早已喊哑,眼睛布满血丝,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他手里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钢管,看到谁动作慢了点,上去就是一棍子敲在旁边的铁架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
“快!快!快!都他妈没吃饭吗?亲王的美金在看着你们,老子的命在炉子里等着你们。”
车间主任老张哭丧着脸跑到王建国面前:“厂长,不行啊,三班倒已经是极限了。机器…机器受不了啊!再这么下去…要出事的!”
“出事?”
王建国一把揪住老张的衣领,赤红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完不成订单!老子现在就让你出事,机器受不了?人受得了就行,告诉维修班。机器坏了…就给老子用人扛,用手搬,用牙啃,也得把产量给我啃出来!”
秦风站在车间的二层的简易观察台上,俯视着下方这片沸腾的钢铁丛林。
机器的轰鸣、王建国的咆哮、工人的呐喊、金属的碰撞…汇成一股震耳欲聋的洪流,冲击着耳膜。空气里弥漫着汗臭、机油、金属灼烧、甜腻燃料和刺鼻氨气的混合气味,浓烈得几乎化不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沉静如深潭,只有偶尔扫过关键工序时,才会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张铭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看着下方如同战场般的景象,眉头微蹙:“秦风,这种强度…安全风险太大。疲劳操作,设备超负荷…”
“风险?”
秦风的目光落在下面一个因为过度疲惫差点被钢管砸到的年轻工人身上,声音平静无波,“完不成订单的风险更大。”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王厂长,从今天起,食堂24小时供应肉菜,夜班三倍工资。医务室双倍人手,随时待命。”
“另外…”
秦风的目光扫过那些轰鸣的机器,“让军工部来的‘技术顾问’…盯紧燃料压制的温度和密度。‘救灾肥’纯度太高…别浪费了。”
张铭眼神一凝,缓缓点头:“明白。”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压制车间传来,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和工人的惊呼!
“不好,三号压力机,炸缸了!”有人尖声喊道!
王建国脸色瞬间惨白,疯了一样冲过去。
秦风却依旧站在观察台上,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压制车间,落在了旁边那堆积如山的“甜火”燃料块上。
白色的“甜火”小山,在车间顶棚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危险的光泽。
日产三千枚?
他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炉子…王厂长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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