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峰二厂那间四面漏风的厂部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拧紧了盖子的高压锅。
王建国夹着一根劣质香烟，在屋里焦躁地踱步，青灰色的烟雾缭绕着他阴沉的脸。
桌上摊着那张盖了县工业局技术安全科章的“新型特种高压容器远程安全性验证试验备案回执”。
“压力测试器…操！”
王建国狠狠把烟屁股摁灭在桌上，“张铭那小子！跟个鬼似的，早上就在厂门口转悠了。说是地区生产安全督察办的，督察个屁，还不是来盯着咱们！”
秦风坐在角落一张破旧的木头板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张铭的出现完全在预料之中。
那个山顶的人影，那片神秘的军牌…军工部的视线，已经锁定了二厂，而且是戴着“观察”和“不能干预”双重镣铐的那种。
憋屈？
有利就有弊。
这镣铐，也成了目前最大的保护伞。
但问题也来了。
测试“成功”了，军工部憋着劲在查他们，却不能明着干涉。
那下一步呢？
王建国愁的就是这个：“老秦，东西是弄出来了，动静够大，可怎么变现？卖给谁？光明正大卖‘压力测试器’，谁敢买，厂子还指望着吃饭呢！”
就在这时——
“砰！”厂部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老李早上被张铭“偶遇”问了半个小时话，此刻还在科里应付着呢。
技术科剩下的唯一一个小年轻技术员小李，拿着一份皱巴巴的纸，一脸茫然地冲了进来，结结巴巴道：
“厂…厂长！秦技术员，刚…刚传达室收…收到个南方转来的电报！是…是打给技术负责人的！”
电报？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和邮政的年代，电报算稀罕物。
王建国眉头拧成疙瘩，一把抓过那张纸：“哪个混蛋催货款？厂里哪来的…嗯？”
他的话戛然而止。
秦风的目光也瞬间锐利起来，落在王建国手中的电报纸上。
那并非常见的、印着四方格子的标准电报纸，而是一张普通的、略显粗糙的公文纸。
纸张上，打印的字体歪歪扭扭，有些地方甚至重叠不清，显然经过了某种不太清晰的转印。
内容，更是怪异！
满篇既非标准中文，也非英文！
夹杂着大量看不懂的、带着奇特点符号的字符，似乎是某种拼音或拉丁化转写的文字？
“这什么鸟语？”王建国看得火大。
秦风的瞳孔却猛地一缩！这些字符组合的样式…
他一步上前，直接从王建国手中抽走了电报纸，目光如电，飞速扫过那篇在普通人看来如同天书的文字。
混乱的字符中，几个关键点如同磁石般瞬间吸住了他的注意力：
“…LiShuchangGongChengShi…”（某处拼音转写？)
“…YaliCeshiQi…”（模糊的‘压力测试器’？）
“…5000miWaiMubiao…”（5000米外目标？）
“…Ji!YifuDingJin!”（急！已付定金！）
而在这段混乱信息最后，一个用手绘黑色墨线勾勒出的、极其简略但神韵突出的符号，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鹰。
下方有两个小字符：Azadi（自由）！
轰隆！
前世的记忆碎片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眼前的迷雾！
波斯湾，两伊战争！
伊驼！
自由之鹰！
贾马尔！
代号“Azadi”！
还有那个在新闻图片里反复出现的、被战火蹂躏的城市名字，贾马尔武装最后的据点！
电报语序混乱，词不达意，但核心信息如同惊雷在秦风脑海中炸响：
“致龙峰二厂技术负责人：急需‘压力测试器’5套?需具备‘测试’5000米外目标能力！情况危急！定金已付！”
费卢杰正被围困！贾马尔缺炮少弹！快完了！
他们在绝望中，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找到了二厂这条刚通过某种灰色渠道泄露出去的线！
“大鱼…上钩了！”
秦风捏着电报的手指微微用力，纸张边缘有些卷曲。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那因军工部监视带来的压抑阴霾瞬间被一种如同猎人锁定猎物般的光芒彻底驱散。
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露出一丝锋利到令人心悸的笑意。
“王厂长。”
秦风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将电报轻轻拍在王建国面前的桌子上：
“第一批订单，找上门了。5套，‘压力测试器’。”
“啥？”
王建国如遭雷击，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一把抓起电报再看，又看看秦风脸上那鬼魅般的笑容，“真…真有人买这玩意儿？哪…哪个冤大…客户？”
秦风指着电报末尾那个展翅飞鹰图案和Azadi字符：
“远方的朋友…正等着我们的‘特种设备’，去帮他们搞‘安全测试’呢。”
办公室里，只剩下那张印着天书和飞鹰的电报，在袅袅升起的劣质香烟烟雾中，无声地宣告着风暴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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