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曜十岁那年的冬至,苍琅城迎来了一场数十年罕见的狂暴风雪。
狂风如同发怒的巨兽,裹挟着坚硬冰冷的雪粒和冰渣,疯狂地砸在玄府高耸的墙垣和紧闭的门窗上,发出密集而刺耳的噼啪声响,仿佛要将整座府邸吞噬。庭院中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槐树在可怕的风雪中痛苦地呻吟,所有枝桠都被沉重的积雪压得极度低垂,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弧度,仿佛下一刻就会不堪重负地断裂。
西院那间最为简陋寒冷的厢房内,却弥漫着一种与外界狂暴截然不同的静谧。玄曜盘膝坐在一个陈旧的蒲团上,双目微闭,呼吸缓慢而悠长,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在他周身,肉眼难以察觉的、淡淡的影气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似薄雾,又如水波,形成一个微妙的气场,将刺骨的寒意稍稍隔绝在外,与窗外那个疯狂肆虐的白茫茫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年的时光,足以让许多事情改变。这个曾经被全族轻视、讥讽为“废材”的孩子,已然在无人知晓的境遇中脱胎换骨。
在汐瑶沉睡之前那半年多的悉心指导下,玄曜打下了无比坚实的基础。即便之后汐瑶陷入沉寂,他依旧凭着记忆和那些深刻的理解,独自刻苦修行。汐瑶所传授的影术理念,完全迥异于玄家传统,它直指光影相互作用的本质,不重固定的咒语形式和繁复的手势,而重对光影意境的领悟和把握;不依靠蛮力强行驱动影力,而凭借对能量微妙流转的精确巧劲进行引导。这种另辟蹊径、近乎于“道”的修炼方式,仿佛是为玄曜量身定做,让他在资源匮乏、无人指点的情况下,于短短两年内,达到了一种令许多族人苦修十年都难以企及的奇特境界——他的影力段位或许提升不算惊天动地,但对影力的掌控精度和理解深度,却远超同辈。
“气随影动,意与光融,虚实相生,方为真谛…”
玄曜在心中默念着汐瑶曾经教导过的法诀,周身的淡薄影气随之产生极其精妙的流转与变化,时而如轻柔薄纱拂过,化解掉无形的压力;时而又如无形坚盾悄然凝实,守护着自身。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杂乱而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以及几声粗鲁的呼喝,粗暴地打断了这片风雪中难得的宁静修炼。
“玄曜!滚出来!”
一个极其傲慢无礼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伴随着“砰砰”的重重砸门声,仿佛要将那单薄的木门拍碎。
玄曜缓缓睁开双眼,眸底深处一丝极淡的影光流转即逝,瞬间归于平静。他听出那是玄烨最忠心的心腹跟班之一,玄磊的声音。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这才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拉开了门闩。
门刚一打开,凛冽的风雪立刻呼啸着涌入房内,带来刺骨的寒意。院中站着五六个人,个个穿着厚实的锦袍,却依旧被冻得鼻头发红。为首的,正是两年不见,身材又高大健壮了不少的玄烨。他眉宇间的骄纵跋扈之气比两年前更盛,此刻正双手抱胸,用一种居高临下、带着审视与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开门的玄曜,仿佛在看一件物品。
“烨师兄冒雪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玄曜平静地开口问道,身形恰好不偏不倚地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请众人进屋避寒的意思。
玄烨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语气带着明显的挑衅:
“听说你这两年闭门不出,‘修炼’得倒是十分用功刻苦啊。正巧,族长关心族中子弟进境,命我代为巡查考较一下。怎么?”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威胁的意味,
“就让我们这么站在冰天雪地里?你这待客之道,未免太不把族兄和族长之命放在眼里了吧?”
玄曜面色不变,只是微微侧身,让开门前的位置,语气依旧不卑不亢:
“寒舍简陋狭窄,四面透风,与诸位师兄的居所天差地别,实在恐污了师兄们的贵足。若是要考较修为,此地宽敞,风雪为伴,正好即可。”
这番话听起来客气,实则绵里藏针,既点明了自己处境艰难,又暗指对方故意刁难,同时毫不退缩。玄烨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本就对玄曜这两年虽然低调却隐隐传来的“进境神速”的风声心怀嫉恨与不满,此刻见对方不仅没有摇尾乞怜,反而如此镇定自若,更是觉得被狠狠拂了面子,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好!好得很!那就在此!”
玄烨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体内影力已然悄然急速运转,周身气息变得凌厉起来,
“那就让师兄我好好看看,你这个被某些人偷偷称为‘天才’的家伙,到底有了几斤几两!”
话音未落,玄烨眼中凶光一闪,竟是不由分说,直接出手!
只见他脚下的影子在雪地的映衬下骤然暴涨扭曲,瞬间化作数道漆黑如墨、宛若实质的狰狞影索,带着破空之声,狠辣无比地直扑玄曜的面门和四肢要害!这一击速度快得惊人,且力量霸道,丝毫没有同门考较时应有的留手之意,分明是打着“失手”的幌子,想要下重手!若是被其击中,以玄曜表现出来的段位,少说也要筋断骨折,修为大损!
院中其他跟班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甚至有人已经准备好喝彩。他们都知道玄烨少爷天赋异禀,早已突破到了影力四段,在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对付一个刚刚崭露头角、据说段位不高的玄曜,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然而,下一瞬间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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