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明鉴!”
他再次拱手,深深一揖。
“草民只是一介乡野郎中,平日里行医救人,与世无争。只因侥幸得到了一些酿酒的秘方,又救治了几个乡邻,才勉强建起一座庄园,庇护乡里,躲避匪患。”
“至于那信中所言,实在是……天大的冤枉啊!”
他的声音,情真意切,充满了被污蔑的无辜。
“那陈家,在清河县一手遮天,因觊觎草民的酿酒秘方不成,便怀恨在心,屡次三番派人前来骚扰。”
“草民为求自保,不得已才加固了庄园的围墙。”
“至于这封信……草民斗胆猜测,或许是陈家内部,亦有深明大义之士,不忍见其家主倒行逆施,祸乱乡里,才冒死向大人您求援,想要借天兵之威,拨乱反正!”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自己庄园的来历,又将陈家的动机归结于“贪婪”,最后,还将那封信的来源,推到了一个莫须有的“陈家义士”身上。
最关键的是,他将自己,彻底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张猛听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没有去戳破秦少琅的谎言。
因为,他需要这个谎言。
他需要一个完美的,可以写进结案陈词里,上报给郡守的“真相”。
而秦少琅给他的这个版本,无疑是最好的。
“原来如此。”张猛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是本将,错怪好人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不过,陈家虽然罪大恶极,但赵、王、李三家,聚众私斗,冲击府邸,烧杀抢掠,同样是死罪!”
“本将,定要将他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秦少琅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知道,正题来了。
张猛这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在……开价。
杀光赵、王、李三家,清河县就成了一片权力真空。他张猛,作为平叛主将,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管一切,大捞一笔。
但这样一来,秦少琅就成了孤家寡人。
一个没有了本地势力支持的“功臣”,和一个被彻底架空的县令,对他张猛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大人英明。”
秦少琅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压低了几分。
“不过,草民听闻,陈家在城外三十里的黑风山,有一处秘密的银库。据说是他们家祖上,当山匪时留下的宝藏,百年积累,价值……不下五十万两!”
轰!
张猛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瞳孔,猛地一缩!
五十万两!
他辛辛苦苦,在边疆拼杀十几年,九死一生,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过几万两银子!
这个数字,足以让他,以及他手下那三千兄弟,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
“此言当真?”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少琅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草民,愿将藏宝图,献于大人!”
“只求大人,能为我清河县,留下几分元气。”
张猛死死地盯着秦少我,仿佛要将他看穿。
许久,他猛地站起身,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为全县百姓着想的秦义士!”
他走到秦少琅面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将,就给你这个面子!”
“赵、王、李三家,虽有罪,但念其是为报私仇,情有可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本将决定,判他们……家产充公,以儆效尤!”
“家产充公,以儆效尤!”
张猛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铁,重重地砸在县衙大堂的每一个角落。
家产充公!
这四个字,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
对于这些传承了数代,将家族财富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世家之主来说,剥夺他们的家产,就等于抽走了他们的骨髓,挖掉了他们的心脏!
秦少琅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他对着张猛,再次拱了拱手,语气诚恳。
“都尉大人英明神武,处置公允,草民佩服!”
“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外面那些跪着的,已经面如死灰的三家之人,“这三家在清河县盘踞多年,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关系网更是错综复杂。若是处置不当,恐怕会引起城中动荡,影响大人您的声誉啊。”
张猛的眼睛,微微一眯。
他听出了秦少琅的弦外之音。
这是在提醒他,也是在向他展示价值。
你张猛是过江龙,是来平叛的,不可能在清河县待一辈子。
这三家倒下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和庞大的产业,你一个人,吃不下!
就算吃得下,也消化不了!
你需要一个本地的代理人,一个能帮你稳住局面,并且能将这些产业,源源不断地变成真金白银,送到你口袋里的人!
而他秦少琅,就是最好的人选!
“哦?”张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依秦义士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啊?”
“草民不敢妄言。”秦少琅谦卑地低下头,但说出的话,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草民只知,大人您率领三千大军前来,一路舟车劳顿,粮草军饷,耗费巨大。如今乱党已平,正该犒赏三军,以彰天威!”
“这三家被充公的家产,我看,不如就折算成军费,由草民代为接手、盘点、经营。所得利润,草民分文不取,悉数上缴,以充军用!”
好一个“分文不取”!
好一个“悉数上缴”!
张猛在心里,放声大笑!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越看越是欣赏!
这家伙,不仅心狠手辣,智计过人,更难得的是,他懂得分寸,懂得利益!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给他什么。
跟这种聪明人合作,远比跟陈正那种自以为是的蠢货合作,要舒心得多!
“哈哈哈!”张猛终于不再掩饰,他走上前,再次重重地拍了拍秦少琅的肩膀,那力道,足以让寻常人筋骨断裂。
秦少琅却是纹丝不动,面带微笑。
“好!秦义士深明大G義,本将佩服!”张猛的声音,充满了满意,“此事,就全权交由你来处置!本将,只要结果!”
“另外,这是本将的腰牌!”他从腰间,解下一块刻着猛虎图腾的玄铁令牌,塞到了秦少琅的手里。“从今日起,在这清河县,见此令牌,如见本将!县衙上下,所有兵丁差役,任你调遣!”
这一下,就连旁边那个一直装死的清河县令,都猛地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
这哪里是嘉奖?
这分明就是将整个清河县的军政大权,都交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手上!
他,一个乡野郎中,在这一夜之间,就成了清河县的……无冕之王!
秦少琅掂了掂手中那分量十足的令牌,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