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轩将林墨渊送来的新政奏报平铺在御案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豫州罢黜贪吏赵坤,寒门官员李修三月内建成五所学堂”的字句,眼底难掩欣慰。他转头看向坐在窗边整理文书的沈若初,声音带着几分轻快:“墨渊这孩子,果然没让咱们失望。你看他在豫州、荆州的处置,既斩钉截铁震慑了老吏,又给了寒门官员施展的空间,新政能在短时间内落地见效,他功不可没。”
沈若初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走到御案旁,拿起奏报细细翻看。当看到“商户记账培训班开课,投诉率较上月下降三成”时,她微微点头,随即眉头微蹙:“墨渊做事确实干练,但南通刚归顺半年,情况与豫州、荆州不同。
那里是新附之地,宗室子弟对新政的态度尚不明确,拓跋平虽表面顺从,可底下的人未必真心拥护。咱们若能亲自去一趟,既能实地查看民生实况,也能给拓跋平兄妹吃颗定心丸,让他们知道朝廷对南通的重视,同时也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辈。”
萧玉轩沉吟片刻,觉得沈若初的顾虑十分周全。南通归顺时间尚短,民心未稳,宗室中难免有观望甚至抵触新政的势力,帝后亲往巡查,既是彰显朝廷诚意,也是对地方势力的一次无声敲打。
他当即拍板:“好,就定在三日后启程。留林丞相在京主持朝政,让墨渊把手头事务稍作交接,随后也赶赴南通与咱们汇合,协助核查当地新政推行细节。”
接下来的两日,帝后二人分头忙碌,为南巡做准备。沈若初特意召来尚衣局总管,叮嘱道:“南通气候湿热,多备些透气的绫罗衣衫,不必过于华贵,以轻便舒适为主。另外,把江南义塾编撰的《手艺教学要义》和商户记账范本都带上,若南通学堂和商户需要,便将这些经验分享给他们。”随后,她又让人准备了一批适合孩童的笔墨纸砚和小巧的手工工具,打算送给南通学堂的孩子们。
萧玉轩则召集兵部、户部、吏部官员议事,敲定南巡的各项事宜。他对着兵部尚书强调:“此次南巡,仪仗务必精简,沿途只留必要的侍卫维持秩序,不得清场扰民。南通边境刚稳定,要避免引起百姓恐慌。”又对户部尚书吩咐:“调拨十万石粮食、五千匹棉布,先行运往南通流民安置点,务必确保百姓衣食无忧。”最后,他看向吏部尚书:“传朕旨意,南巡期间,各地官员若有故意拖延新政、欺压百姓者,可由墨渊先行处置,回京后再补奏朕知晓。”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帝后便带着由两百名侍卫、五十名内侍宫女组成的队伍启程。銮驾缓缓驶出皇宫,街道上虽有侍卫值守,却未阻拦行人,百姓们站在路边,好奇地看着这支低调的队伍。有人认出銮驾顶端的“鎏金盘龙”标识,小声惊呼:“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消息迅速传开,百姓们纷纷驻足行礼,口中高呼“陛下万岁”“皇后千岁”,萧玉轩掀开车帘,笑着向百姓们挥手致意,沈若初也在一旁颔首微笑,队伍所过之处,一片欢腾。
一路向南,气候逐渐转暖,沿途的景象也从北方的萧瑟变为江南的葱郁。行至南通境内,田埂上的麦苗长势喜人,村落间偶尔能看到正在修建的学堂,虽多是简陋的土坯房,却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机。
萧玉轩指着窗外一处正在开垦的荒地,对沈若初道:“你看,那里应该是流民安置点,百姓们正在开荒种地,看来拓跋平确实在推行咱们定下的‘流民分田’政策。”沈若初点头:“只是不知实际推行效果如何,有没有出现克扣粮种、强占土地的情况,还得实地查看才能放心。”
銮驾停下,萧玉轩与沈若初先后下车。拓跋平立刻上前,躬身行礼:“臣拓跋平,携南通宗室亲眷及文武百官,恭迎陛下、皇后娘娘驾临南通!”他身后的宗室官员与地方官吏也纷纷跪拜,一时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呼声响彻城门。
萧玉轩走上前,伸手扶起拓跋平,笑道:“拓跋君不必多礼,朕与皇后此番前来,只为查看新政推行情况,无需这般兴师动众。”拓跋平起身,脸上露出感激之色:“陛下亲临南通,是南通百姓的福气,臣身为南通之主,理当率宗室迎接,以表对朝廷的敬意。”
这时,拓跋玥也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清亮却不失温婉:“臣妾拓跋玥,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陛下与皇后娘娘一路劳顿,臣妾已命人在宫中备下薄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还请陛下与皇后娘娘赏光。”
萧玉轩目光扫过拓跋玥,见她虽为宗室公主,却没有寻常贵女的骄纵之气,言行举止间透着一股干练,心中暗暗称奇。沈若初也仔细打量着拓跋玥,见她眼神清澈,笑容得体,却在看向萧玉轩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虽稍纵即逝,却被沈若初敏锐地捕捉到,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
“公主有心了。”沈若初笑着扶起拓跋玥,语气温和,“只是朕与陛下此次前来,是为巡查政务,接风宴不必太过铺张,简单些就好,切莫惊扰百姓。”拓跋玥顺势起身,笑着应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妾都已安排妥当,所用食材皆是本地出产,未从百姓手中强征一物。”
一行人朝着南通皇宫走去,拓跋平刻意放慢脚步,与萧玉轩并肩而行,不住地汇报南通的近况:“陛下,自归顺朝廷后,南通已安置流民三千余人,分田五千亩;建成学堂三座,招募先生五名,其中两名是朝廷派来的寒门学子;商户方面,已有两百多家开始使用朝廷推行的‘流水记账法’,百姓们对新政都很拥护……”他说得条理清晰,看似毫无保留,却巧妙避开了新政推行中遇到的阻力——比如部分老吏暗中阻挠、宗室子弟对寒门官员的排挤等。
拓跋玥则走在沈若初身侧,时不时指着路边的景象,轻声介绍:“皇后娘娘您看,那片田地采用的是奉国传来的‘轮作’之法,今年的收成比往年能多两成;前面那家布庄,之前因账目混乱,险些被中间商坑骗倒闭,改用新的记账法后,不到一个月就理清了账目,如今生意比以前好了不少。”她不仅对农事、商事了如指掌,还能准确说出具体数据,显然是提前做足了功课。
沈若初心中暗讶,寻常宗室女子大多专注于琴棋书画、闺阁琐事,拓跋玥却对政务如此熟悉,可见其绝非池中之物。她笑着回应:“公主对南通的情况倒是了解得细致,看来平时定是帮着拓跋君处理了不少政务。”拓跋玥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妾只是想着,南通刚归顺朝廷,多了解些民生事务,才能更好地协助兄长推行新政,也算是为南通百姓尽一份力。”
说话间,众人已抵达南通皇宫。这座皇宫虽不如奉国皇宫宏伟,却也雕梁画栋,透着一股江南园林的精致。拓跋平将帝后引至正殿,分宾主落座,宫女们端上用本地泉水冲泡的雨前茶和精致的米糕。萧玉轩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目光环视殿内,看似随意地问道:“拓跋君,新政推行半年,想必过程中也遇到了不少难处吧?若是有需要朝廷协助的地方,尽管开口,不必有所顾虑。”
拓跋平心中一紧,他知道萧玉轩这是在试探,连忙起身道:“多谢陛下关怀,新政推行虽偶有小波折,比如部分老吏一时难以适应新的记账法,流民对分田政策心存疑虑等,但都已在臣的协调下顺利解决,无需朝廷费心。臣定会尽心竭力,将南通治理好,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与托付。”萧玉轩点点头,没有再追问,转而与拓跋平谈论起南通的气候、物产与民俗,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沈若初则与拓跋玥闲聊,从江南的丝织工艺聊到南通的刺绣特色,从义塾的教学方法聊到孩童的启蒙教育。拓跋玥谈吐不凡,对江南的风土人情也颇有了解,两人聊得十分投机。沈若初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公主这般聪慧,又心系民生,不知是否有想过为南通的女子做些事?比如开设女学,让姑娘们也能读书识字,学习手艺,将来无论是操持家务还是自立谋生,都能多一份底气。”
拓跋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黯淡下去,轻叹一声:“皇后娘娘,臣妾倒是早有这个想法。只是南通刚归顺,百废待兴,目前精力都放在安置流民、修建学堂上,女学之事,怕是要往后推一推了。再者,宗室中不少长辈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姑娘们只需学习女红持家即可,不必读书明理,此事推行起来,阻力不小。”
她这番话,既表达了自己的抱负,又巧妙地提及了宗室内部的保守势力,显得坦诚又不失分寸,既博得了沈若初的好感,又为日后可能的“不作为”找好了借口。
沈若初心中对拓跋玥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这女子不仅聪明,还极懂审时度势,懂得如何在帝后面前展现自己的价值与无奈。她笑着鼓励道:“公主有这份心便好,女学之事,若是将来有需要,朝廷可以提供师资与经费支持。女子若能读书明理,不仅能更好地教育子女、操持家庭,还能为地方发展出一份力,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相信日后宗室长辈们也会明白其中的益处。”
傍晚时分,接风宴在皇宫的后花园举行。宴席虽不奢华,却布置得十分雅致,园中的桂树正值花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石桌上摆放着青瓷餐具,菜肴多是南通特色——清蒸鲈鱼、白斩鸡、笋干烧肉,还有几道精致的时令蔬菜与米糕,皆是本地出产,透着一股质朴的鲜香。
拓跋平频频向萧玉轩敬酒,言辞间满是对朝廷的感激:“陛下,若不是朝廷推行新政,南通百姓怕是至今还在战乱中流离失所。如今流民有田种、有饭吃,商户有规矩可循,这都是陛下的英明决断之功!”萧玉轩笑着举杯回应:“拓跋君不必过誉,南通能有今日的安稳,离不开你和南通百姓的努力。朝廷与地方本就是一体,只有君臣同心、官民合力,才能让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拓跋玥则不时为沈若初布菜,动作轻柔,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她为沈若初夹了一块笋干烧肉,笑着说:“皇后娘娘,这笋干是山中新挖的春笋晒干制成的,肉质鲜嫩,与猪肉同烧,既有笋的清香,又有肉的醇厚,您尝尝看是否合口味。”又为沈若初舀了一碗鲈鱼汤:“这鱼汤用的是城外河里刚捕的鲈鱼,熬了两个时辰,只放了少许盐和姜片,味道十分鲜醇,能解旅途劳顿。”
沈若初笑着道谢,一一品尝,确实味道鲜美。她一边吃,一边留意着拓跋玥的举动,发现她在为自己布菜的同时,也会时不时给萧玉轩添些吃食,每次看向萧玉轩时,眼神中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只是萧玉轩一心与拓跋平谈论政务,并未察觉这份异样。
宴席过半,拓跋玥起身,端着一杯酒走到萧玉轩面前,屈膝行礼:“陛下,臣妾听闻陛下不仅治国英明,还精通兵法,曾亲自率军平定北方叛乱,解救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臣妾心中万分敬佩。这杯酒,臣妾敬陛下,祝陛下龙体安康,福寿绵长,也祝奉国与南通永世和睦,百姓安居乐业!”她语气诚恳,眼神明亮,满满都是对萧玉轩的崇拜与仰慕。
萧玉轩端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笑道:“公主过誉了,朕只是做了身为君主该做的事。平定叛乱、安抚百姓,本就是朕的职责。南通归顺朝廷,便是一家人,往后咱们君臣同心,共同把这片土地治理好,让百姓们都能过上安稳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拓跋玥仰头饮尽杯中酒,脸上泛起红晕,笑容愈发娇艳:“陛下所言极是,臣妾定当协助兄长,全力推行新政,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沈若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那丝警惕又重了几分。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园中的月色上,看似专注,实则思绪翻涌——拓跋玥的聪慧与干练,让她不得不重视;而拓跋玥对萧玉轩这般直白的倾慕,更让她隐隐感到不安。她知道,南通之行,或许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往后的日子,必须多加留意,既要确保新政在南通顺利推行,也要守护好自己与萧玉轩的感情。
宴席接近尾声时,沈若初借口有些乏了,想先回住处歇息。萧玉轩关切地问道:“要不要朕陪你回去?”沈若初摇摇头:“不必了,陛下与拓跋君还有政务要谈,臣妾自己回去就好,让侍女陪着就行。”拓跋玥见状,连忙起身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臣妾送您回去吧,也好让陛下安心与兄长议事。”
沈若初心中微动,她正想借机近距离观察拓跋玥,便笑着应道:“那就有劳公主了。”两人起身离开宴席,沿着后花园的石板小径往住处走去。路上,拓跋玥状似无意地说道:“皇后娘娘,陛下真是一位难得的明君,不仅有雄才大略,还如此体恤百姓。臣妾听说,陛下与皇后娘娘成婚多年,感情一直十分深厚,是朝野上下都羡慕的神仙眷侣,真是让人敬佩。”
沈若初淡淡一笑:“陛下确实是一位好君主,也是一位好夫君。朕与陛下,虽为帝后,却更像并肩作战的伙伴,无论是推行新政还是安抚百姓,我们都会一同商议,互相扶持。这天下的太平,不仅需要陛下的英明决断,也需要百官的尽心辅佐,更需要百姓的拥护,朕能做的,便是尽己所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