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龙袍凤冠的第十年,萧玉轩与沈若初在江南的宅院,早已爬满了藤蔓。院门外的石板路被往来的脚步磨得发亮,门楣上挂着的“萧府”木牌,没有鎏金,没有雕花,和巷子里其他人家的门牌并无二致——这是他们特意嘱咐木匠做的,只求“像个寻常人家”。
清晨天刚亮,沈若初便提着竹篮去巷口的早市。她穿一身素色粗布衣裙,头发用木簪简单挽起,路过豆腐摊时,摊主李婶笑着招呼:“萧夫人,今天要两碗嫩豆腐?刚磨好的,还冒着热气呢!”
“好嘞,再给我来点新摘的青菜。”沈若初递过铜钱,熟稔地接过豆腐碗,指尖还沾了点温热的水汽。十年前,她还是那个身披铠甲、在朝堂与沙场间叱咤风云的镇国大将军,如今却能熟练地分辨哪块豆腐更嫩,哪种青菜带着露水的清甜。
回到宅院时,萧玉轩正蹲在院角的小菜园里拔草。他穿着短褂,裤脚挽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了些泥土,看到沈若初回来,直起腰笑道:“今天回来得早,早饭我都快备好的,就等你的青菜了。”
小菜园是他们刚搬来那年亲手开辟的,种着青菜、萝卜,还有沈若初爱吃的辣椒。萧玉轩从前是养尊处优的皇子、皇帝,连锄头都没碰过,如今却把菜园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能算出哪天下种、哪天收获,比当年算粮草调度还要精准。
早饭简单,一碗嫩豆腐,一盘清炒青菜,配上刚蒸好的白粥和小菜。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晨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下来,落在碗沿上,泛着柔和的光。萧玉轩给沈若初盛了碗粥,忽然笑道:“还记得当年在奉国军营,你总说糙米饭吃着香,如今倒习惯了这江南的白粥?”
沈若初舀了一勺豆腐,挑眉道:“当年是为了和士兵同甘共苦,如今太平日子,自然要尝尝鲜。不过说起来,你这菜园种的青菜,比御膳房的山珍海味还合我胃口。”
饭后,沈若初会在书房练剑。她的佩剑早已不是当年那柄斩杀过无数敌人的“破阵”,而是一柄普通的铁剑,剑身被磨得发亮。她练的也不是战场上的杀招,而是放慢了节奏的剑法,一招一式间,既有当年的利落,又多了几分闲适。萧玉轩便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捧着一卷书,偶尔抬头看她,阳光落在她舞动的身影上,仿佛能看到十年前那个在军帐中与他共商战事的女子,眼神依旧明亮,只是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润。
午后若是天好,两人会沿着河边散步。江南的河边长满了垂柳,风吹过,柳丝依依,偶尔有乌篷船划过,船夫唱着软糯的江南小调。遇到熟悉的邻里,萧玉轩会停下来和他们聊几句,问问今年的收成,听他们说些家长里短的趣事;沈若初则会和巷口的老妇人学做针线,或是给孩子们讲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教他们怎么保护自己。
有一次,邻村的孩子掉进河里,沈若初想都没想就跳下去救人。等把孩子救上岸,浑身湿透的她,看着围过来的村民,才想起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在战场上连续作战的将军,只是个普通的“萧夫人”。可看着孩子父母感激的眼神,她忽然觉得,如今这份“普通”,比当年的“战神”之名更让她心安。
傍晚时分,两人会坐在院门口的石阶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橙红色。萧玉轩会给沈若初讲他白天看的书,沈若初则会和他说早市上听来的新鲜事。偶尔,他们也会聊起当年的岁月——聊起在大夏天牢里的决绝,聊起边境营帐中的相邀,聊起并肩收复诸国时的默契,聊起“二圣临朝”时的坚守。
“当年你敢把一半兵权交给我,就不怕我反过来打奉国?”沈若初靠在萧玉轩肩上,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萧玉轩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掌心因练剑留下的薄茧,轻声道:“我知道你要的从不是权力,是天下太平。何况,你是沈若初,是那个在我还是质子时,愿意给我一块干粮的人,是那个和我有着同样梦想的知己。”
沈若初笑了笑,没再说话。是啊,他们曾是君臣,是夫妻,更是知己。当年携手打天下,是为了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如今归隐江南,是为了在太平岁月里,守住这份彼此陪伴的安稳。
夜色渐浓,宅院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窗户,映出两人相依的身影。巷子里的犬吠声、远处的蛙鸣声,还有风吹过藤蔓的沙沙声,交织成江南最寻常的烟火。他们不再是那个需要运筹帷幄、征战沙场的帝后,只是一对在江南烟火中,相守余生的寻常夫妻。
而这份寻常,恰恰是他们当年拼尽全力,想要给天下百姓的安稳,如今,他们先替自己,也替那些百姓,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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