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君心知我意归处 > 青石板上,岁月长闲(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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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缠绵的湿意。萧玉轩与沈若初隐居的宅院,檐角垂着细密的雨帘,院中的芭蕉被雨水打湿,绿得发亮。这样的日子,不必早起赶早市,不必在菜园劳作,两人便围坐在堂屋的暖炉旁,煮着新收的雨前龙井,看窗外的雨丝织成一片朦胧。

沈若初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旧册,是当年她在奉国军营时,随手记录的练兵心得。册页边缘已经卷起,上面还留着几滴当年溅上的墨渍。她翻到某一页,忽然笑出声:“你还记得吗?当年在北漠边境,你非要学我那套‘快剑破阵’,结果剑没拿稳,差点劈到自己的马。”

萧玉轩正往暖炉里添炭,闻言抬头,眼底带着笑意:“那还不是你教得太快?再说,后来我不也学会了?倒是你,当年在大夏朝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皇帝的御案掀了,那股子狠劲,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痛快。”

“若不那样,沈家满门的冤屈,哪能让天下人知道?”沈若初合上册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混着雨水的清冽,漫过舌尖。十年前,她还是那个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镇国大将军,如今提起过往,语气里只剩云淡风轻——那些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早已被江南的烟火气,熨帖成了岁月里的寻常故事。

雨停时,已是午后。两人换上蓑衣,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去巷尾的老木匠家取东西。老木匠姓周,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手很巧,萧玉轩院子里的石桌、竹椅,都是出自他手。这次他们来,是取沈若初托他做的木剑——巷子里有几个半大的孩子,总缠着沈若初教他们练剑,她便想着做几把轻便的木剑,免得孩子们拿真剑伤了自己。

“萧先生,萧夫人,你们来得正好,木剑刚打磨好。”周木匠笑着把几把小巧的木剑递过来,剑身上还透着木头的清香,“这木料是去年冬天伐的楠木,轻便又结实,孩子们拿着正好。”

沈若初接过木剑,试着挥了挥,重量刚刚好,忍不住夸赞:“周师傅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比不上萧夫人的剑法好啊!”周木匠笑着摆手,“上次我家小子跟着你练了几招,现在在学堂里,还能帮着同学打跑欺负人的混混呢!”

从木匠家出来,夕阳已经西斜,给青石板路镀上了一层暖光。路过街角的小酒馆时,掌柜的探出头来招呼:“萧先生,萧夫人,进来喝杯酒吧?新酿的梅子酒,刚开封!”

这家小酒馆是夫妻俩常来的地方,掌柜的姓吴,是个爽朗的汉子,知道他们爱清静,每次都给他们留最里间的位置。两人也不推辞,掀帘走了进去。酒馆里人不多,几个街坊正围着桌子下棋,见他们进来,笑着打招呼,气氛热络又自在。

“吴掌柜,来两盏梅子酒,再要一碟茴香豆、一碟酱萝卜。”萧玉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能看到河边的乌篷船,正慢悠悠地划过水面。

沈若初看着桌上的茴香豆,忽然想起当年在边境军营,士兵们常把炒豆子当干粮,她和萧玉轩也曾在军帐里,就着一壶劣质的烧酒,分食一包炒豆子,商量着第二天的战事。那时的日子苦,却透着一股并肩作战的热血;如今的日子甜,藏着一份细水长流的安稳。

“尝尝这梅子酒,比去年的更甜些。”萧玉轩给她斟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带着淡淡的梅香。

沈若初端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她看着萧玉轩,忽然觉得,当年那个在大夏当质子、眼神里带着倔强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温润沉稳的模样,唯有看向她时,眼底的笑意,还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离开酒馆时,天已经擦黑。巷子里的人家陆续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出各家的烟火气——有的人家在做饭,飘出饭菜的香味;有的人家在院子里乘凉,传来孩子的笑声;还有的人家,正坐在门口编竹篮,手里的活儿不停,嘴里还哼着江南的小调。

沈若初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巷口的那棵老槐树:“你看,那棵树开花了。”

老槐树枝繁叶茂,枝头缀满了白色的槐花,在夜色中透着朦胧的白。萧玉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说:“明天早上,咱们来摘点槐花,做槐花糕吃。”

“好啊,再给巷口的李婶送点,她上次还说想吃我做的糕点呢。”沈若初点头,脚步轻快了几分。

回到宅院时,院中的灯笼已经亮起。萧玉轩去厨房烧水,沈若初则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满院的花草。墙角的月季开得正艳,是她去年从街坊家分来的花苗;院中的水井旁,放着萧玉轩亲手做的木桶,桶身上还刻着简单的花纹;屋檐下挂着的腊肉,是去年冬天腌的,等着孩子们来玩时,给他们做腊肉饭吃。

这些寻常的物件,拼凑起了他们在江南的日子。没有龙袍凤冠的束缚,没有朝堂战事的烦忧,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和彼此陪伴的温暖。

萧玉轩端着热水出来时,看到沈若初正对着墙角的月季发呆,便走过去,把热水递给她:“在想什么?”

“在想,当年咱们在奉国皇宫,总说等天下太平了,就找个地方过安稳日子,没想到真的实现了。”沈若初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时候总觉得,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要打的仗还有很多,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最难得。”

萧玉轩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江南小院,都是好日子。”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很快又归于平静。沈若初靠在萧玉轩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那些年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在朝堂上据理力争,都是值得的——正是因为经历过乱世的苦难,才更懂得珍惜眼前的太平与安稳。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萧玉轩就拿着竹篮,去巷口摘槐花。沈若初则在厨房忙碌,准备做槐花糕的食材。院子里飘着槐花的清香,混着面粉的麦香,透着一股烟火气。

巷子里的孩子们闻着香味,陆续跑了过来,围着沈若初叽叽喳喳:“萧夫人,今天要做槐花糕吗?我们能帮忙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小心,别烫到手。”沈若初笑着点头,给孩子们分配任务——有的帮忙洗槐花,有的帮忙揉面团,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萧玉轩摘完槐花回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他放下竹篮,走过去,接过沈若初手里的面团:“我来揉吧,你去看看孩子们洗得干不干净。”

沈若初点点头,转身走向孩子们。阳光洒在她身上,映得她素色的衣裙格外明亮。孩子们围着她,仰着小脸,听她讲着简单的注意事项,眼神里满是崇拜——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温柔的“萧夫人”,曾经是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他们只知道,她会教他们练剑,会给他们做好吃的糕点,会在他们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

槐花糕蒸好时,整个院子都飘着甜香。沈若初把槐花糕分成小块,给孩子们每人递了一块,又让萧玉轩给巷口的李婶、周木匠、吴掌柜送去。孩子们拿着槐花糕,坐在院子里吃得津津有味,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笑声传遍了整个巷子。

萧玉轩看着沈若初忙碌的身影,看着院子里嬉闹的孩子,看着巷子里往来的街坊,忽然觉得,这便是他和沈若初当年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天下太平”——不是波澜壮阔的伟业,不是名垂青史的功绩,而是每个寻常人家都能安居乐业,每个孩子都能笑着长大,每个人都能在烟火气里,过着安稳的日子。

午后,孩子们散去,沈若初坐在院中的竹椅上,喝着茶,看着萧玉轩在菜园里劳作。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院中的花草生机勃勃,远处传来乌篷船的摇橹声,一切都那么平和、美好。

她忽然想起当年在大夏天牢里,看着窗外的月光,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就此结束;想起在边境遇到萧玉轩,他伸出手,说“跟我走,咱们一起实现大一统的梦想”;想起两人并肩作战,收复诸国,在朝堂上“二圣临朝”,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那些过往,像一幅长长的画卷,在她脑海中缓缓展开。而眼前的江南小院,便是这幅画卷最温暖的结尾——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波澜壮阔,却有着最动人的烟火气,和最长久的陪伴。

萧玉轩劳作完,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个刚摘的西红柿:“尝尝,今年的西红柿比去年的甜。”

沈若初接过西红柿,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散开。她看着萧玉轩,笑着说:“明年,咱们在院子里多种点西红柿吧,孩子们都爱吃。”

“好啊,再种点黄瓜、茄子,夏天就能凉拌着吃了。”萧玉轩点头,眼底满是笑意。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河水潺潺,岸边的垂柳依依,巷子里传来街坊的谈笑声,一切都那么宁静、美好。

他们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一天天继续下去——春天摘槐花做糕,夏天在河边散步,秋天收粮食晒菜干,冬天围炉煮茶看雪。没有帝王与皇后的身份,没有战神与将军的光环,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在江南的烟火里,守着彼此,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太平,慢慢变老。

而这,便是他们此生,最圆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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