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了苏禹忠,众人刚回到家中就暴雨如注,卫氏的泪还是无声地淌着。
苏桃夭看着那盏幽微的蜡烛,喃喃道:“他竟然连面都没露。”
从昨日到现在,景渊竟都没派一个人过来。
苏宴临道:“凉薄之人,长姐不必为他伤心了,以后你在家里我养着你。”
苏桃夭欣慰地摸了摸苏宴临有些皴的脸庞:“大哥还在外打着仗就被罢职降罪,回京如何发落尚不得知,我们家现在无依无靠,如今只有他还能为大哥说上话。”
“可是他连父亲都不闻不问,如何理会大哥呢。”
苏桃夭凄苦道:“能不能我都得试一试。”
屋里静默良久,苏宴临道:“父亲说定要找出泄密之人,否则死不瞑目,我明日就去找那安老伯!我实在想不明白,安老伯从小便跟着父亲,当年父亲科考路上遇见强盗,他都能舍身相救,为此险些丧命,他怎会背叛父亲?”
苏桃夭道:“当初父亲为他在京中置办了宅子,后来他儿子也在那宅子里结婚,我是知道那地方的,不过恐怕早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苏桃夭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眼下一片乌青,夜里辗转反侧,久久才得以入眠。
梦里,这两日的事都纷涌在脑海,几乎要将人折磨死。
次日,姐弟俩连同葵雁一起前往安老伯的住处,只见大门上了锁,叫门也无人回应。
这宅子在巷子里,左右都有邻居,苏宴临便到东边那户人家去叩门,出来一个精壮的男子,凶神恶煞道:“什么人呀!”
苏桃夭上前道:“这位大哥叨扰了,我们是安老伯也就是这户人家的亲信,有要事找他,不知去他了哪里?”
那男子见到苏桃夭的长相倒吓了一跳,不耐烦道:“我如何知道!”
苏桃夭将耳环摘下,递过去道:“这点心意请大哥收下,还望大哥能告知去向。”
那男子笑了笑将耳环收下:“他们锁门好几天了,想是出了远门或是搬走了吧。”
“大哥可知搬到何处?”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苏桃夭追问道:“想来他们若是搬走应当会将这房子转让出去,大哥可有见人来收房子?”
“不知不知。”
“那这安老伯家的西邻为何也大门紧闭呢?”
“你说他家呀,他家儿子在外当官,一家搬到任地去了。”见苏桃夭又要问,那男子便摆手道,“我就知道这些了。”说着便将门一关,在里头锁上了。
葵雁怒道:“这人怎么这样?!”
“好了,如今看来我们只能翻墙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个情形。”苏桃夭看了眼巷子的另一头,只见几个妇人正朝这儿频频打量,“只是白日来往人多,还是晚上来吧。”
是夜,三人挑灯前来。
苏宴临自小习武,一个箭步登上墙,手攀着墙头,抬腿便翻了上去,月光下,动作轻快地像只小猫。
苏桃夭自然不放心苏宴临一个人,踩着葵雁的肩头爬到墙上紧随其后,好在苏桃夭身量纤纤,葵雁身强体壮并不觉吃力。
借着月光,苏桃夭见院中并无异样,一旁的竹架子上还晒着些马齿苋,不过早已枯黄。
“长姐,快来!”
苏桃夭点上随身携带的蜡烛,进到堂屋只见茶具碎了一地,一个婴儿坐床也翻倒在地,再朝里走,见被褥都还在。
苏宴临道:“这怎么会是搬走的样子?”
苏桃夭巡视一圈惊道:“宴临,你看这一滩黑印子。”
“好像是凝结的血迹。”
苏桃夭惊出冷汗:“这一定不是搬走的,倒像是被人掳走的。”
苏宴临道:“那会是谁?”
“谁?这才是我们要找的!”
苏桃夭踩着弟弟的肩头爬到墙上,下面有葵雁接着,倒也平稳落地,苏宴临紧随其后。
苏桃夭道:“单凭这些东西我们是找不到什么的,况且又不能报官,明日还得再来一趟。”
此事必然牵连新帝,若是报官翻腾出什么便是自掘坟墓。
次日,苏桃夭带着葵雁来到巷口的树下,上前向那些在此处闲聊的妇人问安,那些妇人毫不掩饰地盯着苏桃夭的伤疤看,苏桃夭早已习惯,只打听安老伯一家。
“他家是姓安,那家小伙子媳妇半年前不是刚生了个儿子吗,如今倒也走得突然。”
“对了,有一天晚上,就听着有吵闹声,狗叫得厉害,我家那口子起来看就见他们家大门大开着,后来就被锁上了。”
苏桃夭道:“您可还记得是哪一天?”
“有些日子了,记不太清楚。”
就这么点消息如何找人,苏桃夭有些犯难,只好道:“各位,若是有他家消息麻烦帮我留意着,我家是鹤依街的苏府,门前有一株桂花树,若送来消息必有重谢!”
这些妇人见苏桃夭虽长相丑陋,但衣着举止都像是大户人家的,便忙应声了。
苏桃夭欲要走,只见巷中有一个妇人正盯着自己瞧,见苏桃夭过来,便转身要走。
“婶子等等,等一等。”
“姑娘,何时事呀。”这妇人看着苏桃夭的眼神颇有怜悯。
“婶子,可否向你打听些事情。”苏桃夭摸出些银两。
那妇人摆手道:“不必,不必。”
“婶子您定是知道些什么吧,我头一日来便见过您,只是还不等我搭话您便进门去了。”
这妇人左右看了看,忙摆手进门了。
苏桃夭见树下的人还是盯着自己看,便先回去,过了傍晚仍旧带着葵雁来叩门。
那妇人开门见是苏桃夭,无奈便将主仆二人带进门道:“我知道姑娘是谁,您的父亲便是那日被问斩的大臣之一吧。”
“您如何知道?”
“那日行刑,我多看了两眼,见你哭你父亲,实在可怜。”
这一句关怀引得苏桃夭眼眶蓄满泪水,行礼道:“还请您怜悯,告知于我吧,这安老伯一家到底往何处去了?”
那妇人叹了口气,回忆道:“那日我起夜便听到一阵吵闹,于是就爬到平房上去一看究竟,只见一伙歹人冲到人家中,将悉明那小伙子连同她媳妇儿子一块掳走了。”
安悉明是安老伯的儿子。
苏桃夭与葵雁不由惊讶地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