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的震颤停了，但楚无尘的手没松开冥玉。
他盯着主阵盘上那根仍在轻微波动的导灵桩，指节发白。
刚才那股外来的灵压像根细线，顺着逆流的地脉往阵网里钻，试探了不到三息就撤了，干净得不像偶然。
他起身，走向俘虏关押的石室。
主考官被锁链钉在墙上，神识封禁未解，双眼无神。楚无尘没看他，径直翻检他贴身的皮囊。
文书一堆，大多普通军令。唯有一封，用黑蜡封了三层，蜡上压着一枚扭曲的符印。
他指尖一划，封印裂开。信纸是暗红色的，像是浸过血，上面字迹细密，符文交错，寻常阵师根本看不出内容。
楚无尘左眼微动，银纹浮现。残阵通幽启动，识海中《玄枢阵经》残篇缓缓旋转，那些符文在他眼前开始重组、映射。
破译的过程像在拆一副死人的骨头，每一块都带着腐气。但当他看到第三行时，呼吸一顿。
“道祖计划进展顺利，域外使团将于九星归垣时降临旧址。”
他把信纸攥紧，指缝间纸角碎成灰屑。道祖……这两个字像根针，扎进他前世记忆的最深处。那一夜仙界崩塌，天外降下诏书，也是这种符文，也是这种血墨写就的命令。
不是内斗。天剑阁背后有人，而且不是九洲的人。
他收起信纸，转身走出石室。
城中灯火未熄，阵徒在修补东门的导灵桩，林寒月站在西井旁，正低头查看埋桩的深度。楚无尘走过去，声音低：“你刚才查的第三桩，是不是有异样？”
林寒月点头：“煞气回流比别处快，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我挖了两尺，发现下面有空腔。”
“带路。”楚无尘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井底，拨开碎石，露出一道石砌的斜道，向下延伸，壁上刻着极浅的纹路，若非楚无尘眼中有银纹流转，根本看不出那是阵纹。
“这不是天剑阁的手笔。”林寒月低声说，“纹路走向太野，不像正统阵法。”
楚无尘伸手按在壁上，残阵通幽开启。识海中，《玄枢阵经》自动映射出纹路的完整形态——竟是一道“引脉归墟阵”，功能是隐蔽地脉流向，把灵气导向某个未知节点。这种阵法早已失传，只有上古时期那些叛逃的阵师才会用。
“他们不是在打仗。”楚无尘收回手，“是在铺路。”
林寒月没问什么路。她知道楚无尘不会无的放矢。
两人继续下行，通道越走越窄，空气里开始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紫雾。靠近地面时，那雾会微微翻涌，像有生命一样避开人的影子。楚无尘抬手，一缕幽冥煞气探出，刚触到雾气，指尖立刻传来刺痛，像是被无数细针扎过。
他立刻收回手，左眼银纹剧烈跳动。残阵通幽自动推演出一行古篆：“域外邪枢，禁封万载。”
这不是警告，是烙印。像是某种古老阵法在本能地排斥入侵者。
“上面那封信里提到‘旧址’。”楚无尘低声道，“这里就是。”
林寒月皱眉：“你是说，天剑阁只是幌子？真正要来的，是信里说的‘域外使团’？”
楚无尘没回答。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尸残魂炼成的引魂钉，轻轻插进通道尽头的石缝。钉子刚稳住，整条通道突然震了一下，像是地底有东西被惊动了。
他立刻拔出钉子，拉着林寒月后退三步。通道深处，石壁缓缓分开，露出一扇巨门。门面漆黑，上面刻满扭曲符文，和密信上的同源，但更完整，更……活。
那些符文在动。不是光影错觉，是真正地蠕动，像无数细小的虫在爬行。门缝里渗出的紫雾浓了几分，空气中响起极低的嗡鸣，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神识直接感知到的震动。
林寒月握紧了剑。楚无尘却没动。他盯着那扇门，左眼银纹不断流转，残阵通幽在疯狂解析。可《玄枢阵经》没有给出破解之法，只反复浮现那八个字：“域外邪枢，禁封万载。”
这门不该存在。它不属于九洲的阵法体系，也不属于任何已知的上古流派。它是外来的，被强行嵌入地脉的异物。
“这门后面是什么？”林寒月问。
楚无尘没答。他从怀中取出主考官的皮囊，翻出一枚玉简。这是缴获时没注意的，藏在夹层里。玉简上刻着半个符印，和门上的残纹能对上。
他把玉简贴在门缝。符印接合的瞬间，紫雾猛地翻腾，门上的符文齐齐一颤，像是被唤醒了什么。
楚无尘立刻抽手，玉简炸成粉末。他后退两步，脸色沉得像铁。
“有人在用天剑阁当跳板。”他说，“道祖计划不是阴谋，是通道。他们要借阵法之力，打开这扇门。”
林寒月盯着那扇门：“多久？”
“信里说，九星归垣时。”
“那是多久？”
楚无尘刚要答，远处传来脚步声。赵玄衣从井口跃下，披风沾着夜露，额间玉印微微发烫。
“我查了皇室秘历。”她声音冷，“九星归垣，是四十天后。那天子时，天象逆转，地脉最弱，最适合破封。”
楚无尘点头：“他们选这个时间，不是为了隐蔽，是为了借势。门一开，地脉动荡，阵法全乱，没人能拦。”
赵玄衣看向那扇门：“能毁掉吗？”
“不能。”楚无尘说，“这门和地脉锁死了，强行破坏会引发反噬，整个幽冥边境都会塌陷。”
“那就只能封？”赵玄衣问。
楚无尘沉默两息：“或者，抢在他们之前，先打开。”
赵玄衣瞳孔一缩：“你疯了？门后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敢开？”
“我知道。”楚无尘说，“门后是‘道祖’。”
赵玄衣没说话。她知道这个词对楚无尘意味着什么。
三人站在门前三步，谁都没再靠近。紫雾在门缝外盘旋，像在等待什么。
楚无尘从袖中取出一枚噬灵钉，这是从主考官身上搜到的，和他用的材质不同，更暗，更沉。他指尖一弹，钉子飞出，撞在门上。
没反弹，也没炸开。钉子像被吞了进去，瞬间消失。
门上的符文动得更快了。
楚无尘忽然抬手，一缕幽冥煞气顺着指尖射出，注入门缝。
紫雾骤然翻涌，门后传出声音。
不是吼叫，不是嘶鸣，是低语。成千上万的声音叠在一起，分不清是哭是笑，是求是咒。
林寒月后退半步。赵玄衣手按刀柄。
楚无尘却没动。他左眼银纹剧烈跳动，残阵通幽在疯狂运转，试图解析那声音的含义。
可那不是语言。
是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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