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收回袖中时，剑柄还带着一丝温热，像是刚从血里抽出来。
楚无尘站在废墟边缘，没走远，也没回头。风从断墙间穿过去，卷起几片灰，落在他肩头。他抬手拍了拍，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他盯着阵旗光幕的角落。那里有一道极细的波动，几乎看不见，但频率不对——不是地脉自然起伏，也不是残阵运行的节奏。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又像是……在呼吸。
墨玄的符笔还在发烫，那丝黑气藏得深，可瞒不过他的左眼。他知道，那不是偶然渗入的魔气，是种标记。谁在盯着他们？用一支笔，一根线，把人往陷阱里引。
他不能等。
天刚亮，他就召集了三名阵盟弟子，都是经历守城之战的老手，懂阵纹，也信得过。
他没多说，只指着光幕波动最弱的那片区域：“往下挖，带灵纹探针，别用蛮力。”
弟子们没问为什么。这些天的事，他们心里有数。
城主府塌了，魔种炸了，丹炉毁了，可总觉得还有东西没浮上来。
钻探开始得很慢。探针一寸寸往下送，灵纹感应着地下灵气流向。前两丈正常，第三丈开始，信号断了。
不是衰减，是彻底消失，像被什么东西吞进去。
“下面有屏蔽。”一名弟子低声说。
楚无尘蹲下，指尖贴在探针尾端。
他闭眼，左眼银纹一闪，视野里，地下的灵气流突然变了模样——不是断，是绕。整片区域被一圈扭曲的纹路包住，像蛋壳，把里面的一切藏得严严实实。
“静默区。”他睁眼，“三十丈深，有门。”
弟子们对视一眼，没人说话。这种阵纹，不该存在。它不属于现在，也不属于任何已知流派。
它太老了，老得像是从地底长出来的。
钻头继续下探。到二十八丈时，探针突然卡住。下一秒，地面“咔”地裂开一道缝，尘土簌簌落下，露出向下的石阶，边缘刻着模糊的兽纹。
楚无尘挥手，三人后退。他独自走过去，脚踩在第一级台阶上，冷得像冰。他没急着下去，而是从袖中抽出残剑，剑尖轻点石阶表面。
剑身微震。
他左眼银纹再闪，视野里，整条密道的轮廓瞬间浮现——石壁上爬满纹路，密密麻麻，像藤蔓，又像某种古老的文字。
它们不是装饰，是阵。而且是残阵，但比他见过的任何残阵都完整。
“洪荒级。”他低声说。
台阶往下延伸，越走越窄。空气变得厚重，呼吸都费力。两名弟子跟了两步，突然脸色发白，扶着墙干呕起来。楚无尘回头：“再往下，普通人进不了。你们守在这里。”
两人点头，退了上去。
他继续往下。
残剑握在手里，剑尖始终离地三寸，像在测什么。左眼银纹不灭，视野里，那些阵纹开始流动，组成一个个残缺的图腾。
他认出其中几个——“伏地龙脊”“九宫归墟”“阴煞锁脉”，全是传说中的禁阵，早失传了。
走到三十丈，尽头是一扇石门，高两丈，宽一丈，表面刻着九个凹槽，排列成九宫格。门缝紧闭，没有把手，也没有机关。
楚无尘站在门前，没动。他盯着那九个凹槽，左眼银纹疾转。
视野里，整座阵的结构在脑中重组——表面看是“九宫锁龙阵”，可“兑位”那个凹槽，灵气走向断了。不是坏了，是根本没补全。
“故意留的破绽。”他低语。
他抬手，残剑轻刺石门右下角三寸。剑尖触到一点微凸的纹路，轻轻一挑。
“咔。”
一声闷响，石门裂开一道缝，灰尘簌簌落下。
他推门进去。
石室不大，四壁刻满阵纹，中央有座石台，上面放着一张兽皮，边缘已经发脆，像是随时会碎。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楚无尘走近石台，没直接碰兽皮。他先扫了一圈四壁，确认没有活阵触发点。然后才伸手，指尖凝出一缕幽冥煞气，轻轻拂过兽皮表面。
兽皮没碎。
但他左眼银纹暴闪，视野里，整张皮上的残阵突然活了——九宫格缺三纹，可在他眼中，那三道空缺的位置，自动补全，浮现出三道极古铭文，最后一个字是“劫”。
“启幽者，承劫。”
他瞳孔一缩。
这不是阵图，是试炼。谁设的？为什么留在这？为什么偏偏在城主府地下？
他伸手，将兽皮卷起，收入袖中。动作刚落，密道尽头传来一阵腥风，不是从门那边，是从更深处——原本以为是死路的尽头，石壁突然裂开，三头黑影冲了出来。
兽。
不是活物，也不是傀儡。它们原本是石雕，守在密道拐角，被残留魔气侵蚀多年，硬生生“活”了过来。头似狼，爪如钩，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火光。
三头同时扑来，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楚无尘不退。
他十指疾点，十面阵旗自袖中飞出，插地成环，阵纹浮现，黑如墨藤，瞬间爬满地面。旗面一震，阵法激活——“噬灵阵”。
第一头妖兽落地，脚刚触地，黑纹如蛇缠上腿骨，瞬间吸走魔气。它嘶吼，想跳，可血肉已经开始干瘪，皮肤塌陷，三息之内，只剩一具白骨，轰然倒地。
第二头撞上阵旗光壁，光壁如活物般收紧，黑纹钻入它七窍，吞噬速度更快。
第三头停在阵外，爪子抓地，绿火在眼眶里乱跳，像是察觉到了危险。
楚无尘缓步上前，阵旗随他移动，黑纹在地面蜿蜒，像活了一样。他盯着那第三头妖兽，忽然开口：“你们不是守门的。”
那兽不动。
“你们是防人的。”他声音很冷，“这阵不是为了封什么龙，是为了拦住想拿图的人。可设阵的人，知道总会有人来。所以他留了破绽，让图能被取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石室四壁，最后落在地面一道极细的裂痕上。那裂痕不规则，可走向……和第22章岩浆阵纹的波动同频。
“这不是密道。”他低语，“是通道。一条别人故意留出来的路。”
第三头妖兽突然低吼，转身要逃。
楚无尘抬手，残剑出袖，剑尖一点地面阵眼。黑纹暴起，如网扑出，瞬间缠住妖兽后腿，猛地一拽。那兽摔在地上，黑纹顺着脊背爬上去，三息，白骨落地。
阵旗收回。
他站在石室中央，袖中兽皮安静躺着，可他知道，这东西不简单。它不该这么容易被拿到。太顺了，顺得像是……被人等着。
他转身，走向石门。
刚迈出一步，地面那道裂痕突然动了一下，细微得几乎察觉不到。可他左眼银纹还在，视野里，那裂痕深处，一丝极淡的黑线，正缓缓移动，像在追踪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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