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尘的手还贴在光幕上，掌心残留着阵旗传来的微震。百姓的呼喊声还在耳边翻滚，可他体内那股黑气已经顺着经脉爬了半寸，卡在心口偏左的位置，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骨头。
他没收回手，反而把幽冥煞气压得更深，硬是逼得那股黑气停住。
光幕映出他的脸，青灰布袍肩头血迹未干，左眼深处银纹缓缓流转。
他盯着自己在光幕中的倒影，忽然察觉地底传来一丝异样——不是震动，也不是灵气波动，而是一种“空”的感觉，像是某处被抽走了什么。
他猛地抽手，十面阵旗自地面飞回袖中，光幕消散。转身时脚步略沉，左臂伤处渗血，布袍下小臂发烫。
“回阵眼。”他低声说，声音没传多远，但守在废墟边缘的两名阵盟弟子立刻跟上。
阵眼石设在城主府旧址地底三丈，由九块灵纹石围成环形，中央嵌着一块深青色晶石，是整座护城阵的核心。
楚无尘赶到时，晶石表面的光流已不如先前明亮，原本泛着淡金的纹路，此刻边缘发灰，像是蒙了层尘。
他将残剑插入阵眼中央凹槽，双面道体同时催动，幽冥煞气走阴脉，天地灵气走阳经，两手分引，灌入阵眼石。
晶石微亮，可那股“空”的感觉更清晰了。
左眼银纹骤然一闪。
视野瞬间穿透地层，向下延伸——百丈、三百丈、七百丈……直到千丈之下，他看见一团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像一张无声张开的嘴，正一口口吞噬地脉中流淌的灵流。
漩涡边缘布满扭曲的黑气，中心隐约浮现一道残破阵纹，极像某种封印被逆向激活后的产物。
“不是自然衰败。”他低声说，“是被人种下的‘渊核’。”
他拔出残剑，转身走出地穴。
两名弟子迎上来，一人欲言又止，另一人直接开口：“楚师，东街灵井干了，西坊三处阵旗微光频闪，有人说是咱们动阵引来的灾。”
楚无尘没停步：“传令下去，所有人集结阵眼，清心镇灵阵立刻布防。”
他回到地面，十指翻飞，十面阵旗自袖中飞出，插地成环。阵纹浮现，光幕升起，但这次不是防御外敌，而是向内扩散一道镇压波纹。
百姓躁动的情绪渐渐平复，没人再提拆阵的事。
墨玄和苏白露几乎是同时赶到的。
墨玄黑袍猎猎，左脸符纹面具未摘，手中血纹符笔轻点地面：“我刚试了三张幽探符，烧了两张，第三张显出黑气轨迹，直通地底千丈。这不像地脉自溃，倒像是……有个黑洞在吸。”
苏白露站在阵眼石旁，指尖轻触晶石表面，眉头紧锁：“灵根在死。不是枯竭，是被抽干了魂魄。再这样下去，三日内，整座城的地脉节点会接连断裂。”
楚无尘点头：“你们说得对。这不是天灾，是人为的‘噬灵渊’。”
“噬灵渊？”墨玄抬眼，“你确认了？”
“我看见了。”楚无尘道，“千丈之下，有个魔气凝聚的负灵黑洞，中心嵌着一道残阵纹，正在反向运转，吞噬地脉灵流。那纹路……和我在密道里见过的‘九宫锁龙阵’残式有七分相似，但方向相反。”
苏白露脸色微变：“锁龙阵本是镇压之用，若被逆转，就成了吞灵之阵。可谁能在地底千丈布下这种规模的阵？而且没人察觉？”
“有人察觉了。”楚无尘看着阵眼石，“只是没人在意。城主府废墟下的密道，就是入口之一。那兽皮卷轴不是钥匙，是标记——标记‘渊核’的位置。”
墨玄冷笑：“所以天剑阁大长老拼死抢图，不是为了阵法，是为了确认‘渊核’是否还在？”
“或者，是为了确认我们有没有发现。”楚无尘目光扫过阵眼石，“他们不怕我们拿到图，怕的是我们看穿图背后的真相。”
苏白露深吸一口气：“如果地脉三日内崩解，苍澜城会沦为死地，灵气断绝，阵法失效，连丹药都无法炼制。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现在做不了。”楚无尘摇头，“噬灵渊在千丈之下，普通阵法无法触及，强行布阵只会被黑洞吞噬。我们需要知道‘渊核’的完整结构，才能反向推演封印之法。”
“那就探。”墨玄甩出符笔，“我再烧三张幽探符，深入地裂缝隙，至少把黑气流向画出来。”
“我去。”苏白露取出丹炉，“丹师对灵流变化最敏感，我能感应到地脉断裂的前兆。若能靠近裂隙，或许能测出‘渊核’的吞噬频率。”
楚无尘没立刻回应。他低头看着阵眼石，晶石中的灵流已从淡金转为灰黄，像一条正在干涸的河。
他左眼银纹微闪，再次窥见那黑色漩涡的轮廓——这一次，他注意到漩涡中心的残阵纹边缘，有极细的裂痕，像是某种外力强行嵌入的痕迹。
“不是完整阵核。”他忽然说，“‘渊核’是拼凑的，有人用残阵逆向组合，造出了这个黑洞。但拼得不完美，所以有裂痕。”
墨玄眼神一凝：“有裂痕，就能破？”
“不一定。”楚无尘道，“但至少说明，它不是不可逆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冲进去强封，而是先摸清它的结构，找到那个拼接点。”
他抬手，十面阵旗再次升起，光幕笼罩阵眼石，形成一道隔绝屏障：“你们去探，我在阵眼接应。一旦发现异常，立刻传讯。别硬撑。”
墨玄点头，甩出三张幽探符，符纸燃烧，黑气如丝线般钻入地缝。苏白露将丹炉置于阵眼石旁，指尖凝出一缕丹息，缓缓探入地底裂隙。
楚无尘站在阵心，双面道体缓缓运转，左眼银纹持续闪烁。他能感觉到，地底那股吞噬之力正在加速，每过一刻，灵流流失的速度就快一分。
半炷香后，墨玄突然皱眉：“黑气轨迹变了，不是直线，是螺旋。它在绕圈，像是……在养什么东西。”
苏白露猛地睁眼：“我感应到了。地脉节点在颤动，不是自然衰减，是被某种频率共振着。这黑洞……在进化。”
楚无尘瞳孔一缩。
他左眼银纹暴闪，视野中，那黑色漩涡的旋转速度明显加快，中心残阵纹的裂痕正在缓慢闭合。吞噬的灵流不再散逸，而是被压缩成一道极细的黑线，反向注入地底更深处。
“它在补全自己。”他低声道，“有人在下面，用我们的灵脉，给‘渊核’喂养。”
苏白露脸色发白：“三日……可能都撑不到。”
楚无尘没说话。他盯着阵眼石，看着那灰黄的灵流一点点变暗。他知道，这场危机不是战斗，而是赛跑——谁先完成，谁就掌控全局。
他抬手，将残剑插入阵眼石中央，双面道体全力催动，幽冥煞气与天地灵气同时灌入。
左眼银纹暴涨，视野再次穿透地层，直抵千丈之下。
黑色漩涡仍在旋转，中心残阵纹的裂痕已闭合大半。而在那漩涡深处，隐约浮现出一道极淡的轮廓——像是某种阵基的影子，正缓缓成形。
楚无尘的指尖微微一颤。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密道石室地面那道裂痕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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