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尖端触到黑气的刹那，楚无尘左眼银纹猛地一缩。
那黑气不像雾，反倒像凝固的油，顺着剑刃往上爬，碰到金属时发出细微的“滋”声，残剑表面竟浮现出一层灰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他立刻抽剑后撤，袖中阵旗微震，十面小旗无声展开，落地成环。一道淡青光幕升起，将黑气挡在外面。光幕边缘泛起波纹，像是被什么压着，缓缓向内凹陷。
“这东西……会动。”墨玄低声道，符笔在掌心转了一圈，没敢点地。
楚无尘没答话，左眼银纹再度闪动，视野中天地阵纹如常流转，可那黑气却毫无痕迹，仿佛不在阵理之内。
他心头一沉——《玄枢阵经》第一次失灵了。
他抬手掐诀，阵旗微转，光幕收缩半尺，黑气贴着屏障蠕动，像是察觉到了活人气息。
他低声说：“不是死物，是怨念凝的形，靠吞噬灵力活着。”
墨玄冷笑一声：“怨念还能成阵？你别是看花了眼。”
话音未落，东侧裂隙方向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岩层崩裂的咔嚓声。
楚无尘猛地扭头，左眼银纹暴亮，视野穿透岩壁，看见苏白露正贴在西缝岩壁上，指尖一缕丹息探入黑气，而她身前，一道半透明影子正从雾中浮出，直扑她丹田。
他没时间多想，残剑脱手飞出，剑身在空中自行浮现三道交错纹路，金、木、水三灵之气交织成网，瞬间刺入那影子核心。
轰！
黑雾炸开，残影四散，苏白露被气浪掀翻，撞在岩壁上，丹炉从背上滑落，砸地时发出一声闷响。她抬手撑地，指缝间渗出血丝。
楚无尘身形一闪，已落在她身旁，将她拉起。她喘着气：“那东西……不是实体，丹息穿过去没用。”
“我知道。”他盯着前方黑雾，那被炸散的影子正在缓缓重组，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重新聚合。
墨玄也赶了过来，符笔一挥，三张幽探符燃起，黑气被逼退数寸。他皱眉：“这影子……像是从阵纹里长出来的。”
楚无尘点头：“残阵反噬，怨念寄生。我们之前布的阵，有些没收干净，被它捡了便宜。”
苏白露扶着岩壁站稳：“它在模仿阵法结构，但方向全反了——不是聚灵，是吞灵；不是固脉，是蚀脉。”
正说着，西侧黏液池突然翻涌，黑气如蛇般卷起，直扑墨玄右臂。他反应极快，符笔横扫，一道冰焰燃起，将黑气烧退半尺。
可那黑气竟顺着火焰反扑，缠上他右臂，符纹面具下的脸瞬间扭曲。他闷哼一声，低头看去——黑气已渗入皮肤，右臂经脉处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线，迅速向肩头蔓延。
“不好！”楚无尘抬手欲召阵旗，却被苏白露一把拉住。
“来不及了！它已经进经脉了！”
墨玄咬牙，右手已完全发黑，皮肤龟裂，露出底下暗红血肉，符笔在掌心剧烈震颤，笔尖滴下的墨竟成了黑血。他猛地抽出腰间短刃，反手一斩。
“咔！”
右臂齐肩而断，血柱喷出，他一脚将断臂踢进黏液池。黑血溅在岩壁上，发出“滋滋”声，留下焦黑痕迹。
黏液池翻滚了一下，断臂缓缓下沉，血纹符笔随之一同没入黑液。笔尖那抹血光在黑暗中闪了两下，随即被黑气裹住，缓缓熄灭。
墨玄靠在岩壁上，脸色惨白，左手死死按住断口，冷汗顺着额角流下。他喘着粗气：“这东西……专吃灵力，越强的越香。”
楚无尘蹲下身，盯着黏液池。
那池子像是有生命，断臂沉入后，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黑液缓缓蠕动，竟开始“消化”血肉，肌肉一寸寸化为黑浆，渗入池底。
他左眼银纹微闪，试图推演这过程的阵理。片刻后，他低声道：“它在模仿‘残阵通幽’的反向规则——不是借阵成纹，而是借纹噬阵。我们布的阵越强，它吞得越快。”
苏白露扶着岩壁走近：“你是说……它在学我们？”
“不是学。”楚无尘摇头，“是复刻。它把残阵当养料，把灵力当血肉。刚才那魔影，就是从我们之前布的‘隔煞小阵’里长出来的。”
墨玄冷笑，声音发颤：“所以现在，我们连阵都不敢布了？”
楚无尘没答，目光仍盯着黏液池。
那池子深处，血纹符笔的轮廓还在，黑气缠绕其上，笔身微微震颤，像是不甘沉没。
他伸手，阵旗微动，一道金线自旗尖射出，直探池底。
金线触到符笔的瞬间，黏液骤然翻涌，黑气如触手般缠上金线，顺着往旗面爬。楚无尘立刻收旗，金线断裂，旗面边缘已染上一丝黑斑。
他盯着那黑斑，片刻后收旗入袖。
“取不回来。”他说，“现在下去，等于送第二条命。”
墨玄靠在岩壁上，左手按着断口，冷汗浸透衣襟：“那就别取了。这地方不能待，再留下去，谁都得喂它。”
苏白露看向东西裂隙：“林寒月还没消息。”
楚无尘抬头，左眼银纹闪动，视野穿透岩层。
东裂深处，林寒月正贴壁缓行，剑尖轻点地面，每一步都极稳，未见异状。
“她没事。”他说，“但主道不能留了。这黑雾有意识，能追踪灵力波动。我们刚才炸了一次魔影，等于敲了钟，它知道我们来了。”
墨玄咬牙站直：“那就走。西缝还能退，我断臂前留了符引，能带路。”
苏白露背起丹炉，指尖凝出一缕极淡的丹息，探向空气：“黑气浓度在升高，再过一炷香，连呼吸都会蚀肺。”
楚无尘最后看了一眼黏液池。那池子表面已恢复平静，血纹符笔彻底消失，只有一圈微弱的涟漪，缓缓扩散。
他抬手，十面阵旗收回袖中。
“走。”他说。
三人转身，沿西缝退路疾行。墨玄左手扶壁，步伐不稳，每走一步，断口都在渗血。
苏白露落后半步，指尖丹息微闪，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异动。
楚无尘走在最后，残剑贴在掌心，左眼银纹未散。他能感觉到，背后那片黑雾正在缓缓合拢，像一张嘴闭上。
走出三十步，他忽然停下。
苏白露回头：“怎么了？”
他没答，低头看向地面。岩缝中，一缕黑气正从裂缝里渗出，细如发丝，却笔直朝着他们行进的方向延伸。
他抬脚，残剑尖端点地，划出一道短痕，截断黑气。黑气扭动两下，缓缓退入裂缝。
“它在追。”他说。
墨玄冷笑：“怕什么，它又不知道我们走哪条路。”
话音未落，前方转角处，另一缕黑气正从岩壁渗出，悬在半空，微微颤动，像在“嗅”。
楚无尘眼神一冷：“它知道。”
三人不再说话，加快脚步。转过两个弯后，前方出现一道斜向裂口，通向地表方向。墨玄指着那口：“从这上去，能接上西坊废井。”
楚无尘点头，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左眼银纹一阵刺痛。他猛地回头——
背后通道深处，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岩壁发黑、剥落，露出底下黏腻的暗红岩层。
“它封路了。”苏白露低声道。
楚无尘抬手，阵旗微震，正要布阵，却被墨玄一把拦住：“别！你忘了？越强的阵，它吃得越快！”
他盯着那涌来的黑雾，片刻后咬牙：“走斜口，别回头。”
三人冲向裂口。墨玄断臂处血流不止，每跑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点。苏白露扶着他，丹息缠上他断口，勉强止血。
楚无尘最后一个跃上斜口。他回头，黑雾已填满通道，正缓缓向裂口蔓延。
他抬脚，一脚踢落上方岩块。轰隆一声，碎石滚落，暂时堵住裂口。
三人喘息着向上攀爬。岩壁湿滑，血迹拖出长长一道。
爬出二十丈，前方出现微光。墨玄低声道：“快到了，上面是西坊废井，离议事堂不到百步。”
苏白露松了口气，扶着岩壁停下：“先处理伤口，你失血太多。”
墨玄靠在壁上，脸色发青：“随便。反正这条命，早就不该活着。”
楚无尘没说话，从袖中取出一枚阵符，贴在断口上方。符纸微光一闪，暂时封住血脉。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左眼银纹一跳。
低头看去——墨玄断臂滴落的血，正顺着岩壁往下流。而那血迹渗入岩缝的瞬间，缝中竟缓缓渗出一缕黑气，顺着血痕往上爬。
他猛地抬头，看向墨玄断口。
血还在流，一滴，一滴，砸在岩壁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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