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深处的空气凝滞如铁，楚无尘黑身护罩的残余煞气仍在体表流转，像一层薄冰贴着皮肤缓慢蒸发。
他没有立刻收力，而是将左手压在石壁上，掌心幽冥煞气渗入岩层，顺着裂缝向内探查。几息后，他手臂一收，眼神微沉。
“前面有阵。”
墨玄靠在右侧岩壁，呼吸平稳，听见声音立刻抬眼：“活的？”
“死的。”楚无尘道，“但尸体不干净。”
他往前走，脚步极轻，每一步都避开地面上那些细如发丝的暗红纹路。
这些纹路从岩缝深处蔓延而出，像是干涸的血迹，却又带着某种规律性的排列。
苏白露扶着林寒月跟在后面，墨玄落在最后，脸色依旧发青，左手还微微颤抖，但已经能自己站稳。
走到裂口尽头，视野骤然开阔。
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厅出现在眼前，地面由无数骸骨拼接而成，头骨朝下，肢骨交错，严丝合缝地嵌成阵基。
十二具尸体钉在阵眼位置，呈星位分布，皆是金丹修为，皮肉未腐，面容凝固在极度痛苦的瞬间。他们胸口被剖开，心脏位置空着，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血晶，正缓缓跳动，如同活物的心脏。
林寒月皱眉：“这是十二元辰血煞阵？”
“休眠态。”楚无尘站在边缘，左眼银纹一闪，轮回纹自动推演阵法结构，“需要活灵献祭才能激活。现在只是……等食。”
林寒月扫视一圈：“谁布的？”
“不是现在的人。”楚无尘指向阵心，“阵纹用的是上古刻法，边缘有逆回钩，这种技法早在千年前就被禁了。而且……”他顿了顿，“这些尸体，是被人送进来的。”
“什么意思？”苏白露问。
“他们是走着进来的。”楚无尘指了指其中一具尸体的脚底，“鞋底沾着外面的碎石，但进来后就没再移动。他们是自愿站上阵眼，然后被钉住。”
众人沉默。
林寒月往前半步，靠近最近的一具尸体，伸手探向其手腕脉门：“我看看经脉残留……”
话未说完，那尸体突然睁眼。
眼白全黑，瞳孔血红。
它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如钩，直抓林寒月面门。
楚无尘反应更快，左眼银纹骤亮，轮回纹瞬间锁定灵流变化，口中低喝：“凝！”
林寒月周身三寸空间骤然停滞，那尸手停在她鼻尖前半寸，指尖几乎触到皮肤。
她瞳孔一缩，迅速后撤，但左臂还是被擦过，衣袖撕裂，皮肤上留下三道血痕。
血痕刚出，便开始发黑。
那黑线顺着经络迅速上爬，像有生命般钻入皮下，直逼肩井穴。
林寒月立刻运剑意压制，可那黑线竟开始吞噬她的灵力，剑意一碰，就被吸走一截。
“不对！”苏白露抢上前，“这不是毒！”
墨玄也看出异常：“是寄生纹！专吃道意的！别用灵力压！”
林寒月咬牙：“压不住了……剑意在散。”
楚无尘已蹲下身，指尖搭上她手腕脉门。一股阴冷的灵流顺着经络反冲而来，被他掌心幽冥煞气瞬间绞碎。
他闭眼，识海中《玄枢阵经》残篇自动翻动，残阵通幽能力触发。
一道虚影浮现——古老符纹，三重回环，中央一点空明，名曰“清心咒”。
此纹专破心魔寄生，能斩断外灵与宿主的灵性链接。
他睁眼，指尖凝聚幽冥煞气，在林寒月眉心逆向刻画。
每一笔都极慢，极稳，煞气如墨，落于皮肤却不破皮，只留下一道极淡的银痕。
血纹剧烈扭动。
林寒月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剑意在经脉中乱窜，几乎要破体而出。苏白露想上前，被赵玄衣拦住：“别动他。”
楚无尘手指不停，最后一笔落下，银痕骤然亮起。
嗡——
一声轻鸣自林寒月眉心扩散，她体内那股黑线如遭重击，迅速退缩，从伤口处涌出一团红雾，被银光一照，瞬间消散。
她整个人软了一下，被苏白露扶住。
楚无尘收回手，指尖煞气散去，掌心一片冰凉。
“好了。”他说，“暂时压住了。”
“暂时？”苏白露问。
“清心咒只能封七日。”楚无尘看向林寒月左臂伤口，“血纹已退，但根没断。它不是普通寄生，而是能模仿宿主功法的变种。”
苏白露皱眉：“你是说，它会进化？”
“不止。”楚无尘伸手，轻轻拨开林寒月伤口边缘的血肉，露出一丝极细的黑气，“这东西……和古神残片同源。”
苏白露眼神一冷：“那个黑袍人留下的？”
“不是残留。”楚无尘摇头，“是复制。有人把古神污染提炼成了可传播的纹路，而且……”他顿了顿，“这纹路的结构，和我前世创的‘九幽锁魂纹’有相似之处。”
“谁会知道那种纹？”墨玄低声问。
没人回答。
楚无尘从怀中取出冥玉，将那一丝黑气封入其中。玉内幽光微闪，随即恢复平静。
“这阵不能留。”墨玄环视四周，“得毁了它。”
“毁不了。”楚无尘站起身，“阵眼血晶与地脉相连，强行破坏会引发反噬，整个秘境都会塌。只能封。”
“怎么封？”
“用阵压阵。”楚无尘走向阵心，“我布一道静镇纹，把血煞阵锁在休眠态。但需要人守着，一旦血晶跳动加速，就得立刻处理。”
“谁守？”苏白露问。
“我。”楚无尘说，“你们先走。”
“不行。”林寒月扶着墙站起来，声音还有些虚，“你刚用过黑身，又刻清心咒，灵力耗太大。”
“我能撑。”楚无尘语气平静，“这阵有问题，我得查。”
“问题不止在阵。”苏白露忽然开口，“刚才那尸体，为什么只抓林寒月？”
楚无尘一顿。
“它认出了她。”苏白露盯着那具尸体，“或者，认出了她的剑意。”
墨玄低声道：“会不会是……以前的仇家？”
“不是仇。”楚无尘看着那具尸体的眼睛，“是选。它在找合适的容器。”
“容器？”
“血纹需要宿主。”楚无尘缓缓道，“它挑中了林寒月，因为她的剑意纯粹，容易吞噬，也容易改造。”
林寒月低头看自己手臂：“所以它才会吸我的剑意？”
“不止吸。”楚无尘说，“它在学。七日后清心咒失效，如果它还在，就会变成你的剑意模样，甚至能用你的招式。”
苏白露冷笑：“那就等于多了一个‘她’，还是能反噬本体的那种。”
“对。”楚无尘点头，“所以这纹不能留，也不能毁。得找出源头。”
“源头在哪？”
“布阵的人。”楚无尘看向阵心血晶，“这些尸体不是自愿的。他们是被引导进来的。有人告诉他们，站上阵眼就能突破瓶颈，或者……复活亲人。”
“疯子。”苏白露喃喃。
“不是疯子。”楚无尘摇头，“是懂阵的人。而且，懂我的阵。”
他走到阵心，蹲下身，手指轻触血晶。
冰凉，但有脉动。
他闭眼，残阵通幽再次启动，试图推演血晶内部结构。就在识海浮现虚影的瞬间，血晶突然一震。
嗡——
一道微弱的波纹扩散开来，楚无尘左眼银纹猛地一缩，识海中那道清心咒虚影竟出现一丝裂痕。
他迅速收手，睁开眼，脸色微变。
“它在反推我。”
“什么？”墨玄问。
“我在看它，它也在看我。”楚无尘盯着血晶，“它知道我用了清心咒，现在……在学。”
墨玄立刻后退一步：“还能封吗？”
“能。”楚无尘深吸一口气，“但得快。”
他抬手，开始在血晶上方刻画静镇纹。每一笔都极稳，幽冥煞气凝成细线，缓缓落下。血晶脉动逐渐放缓，表面红光减弱。
就在最后一笔即将完成时，林寒月突然开口：“等等。”
楚无尘停手。
她盯着那具抓伤她的尸体，眉头紧锁：“它……刚才动了。”
所有人回头。
那具尸体的头，不知何时偏了半寸，原本朝前的视线，现在正对着林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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