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尸体的头偏了半寸，视线正对着林寒月。
楚无尘指尖还搭在血晶上，静镇纹的最后一笔悬在半空，未落。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动，只是左眼银纹无声流转，轮回纹已将整座石厅的灵流轨迹尽数纳入识海。
那具尸体体内经络已被黑纹贯穿，不是死物，是活傀——而且是群控节点。
他掌心幽冥煞气一震，静镇纹瞬间完成，血晶红光彻底熄灭。与此同时，他低喝：“退后。”
苏白露扶着林寒月迅速后移，墨玄也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符笔握得极紧。
就在他们退开的刹那，地面骸骨阵基发出细微的咔响。
一具、两具、三具……十二具阵眼尸体同时颤动，胸口血晶剧烈跳动，黑气自裂缝中渗出，顺着骨缝蔓延。
不止这十二具，石厅边缘那些原本散落的尸骸也开始蠕动，关节扭曲，皮肉翻卷，像是被无形之线牵引着重新拼合。
三百具尸体，正在重组。
楚无尘站在阵心，黑袍猎猎，袖口阵纹微闪。他没再犹豫，双掌拍地，幽冥煞气自脊柱冲出，噬灵黑身瞬间成型——半透明黑铠裹住全身，双臂延展骨刺护盾，背后煞气如雾翻涌，主动迎向扩散的毒雾。
黑雾与毒气撞在一起，发出低沉的嘶鸣，像是铁锈在石上刮擦。
空气被撕开一道对冲漩涡，毒气蔓延之势被硬生生压住。
“这不是普通的毒傀。”墨玄靠在石壁，目光扫过那些重组的尸体，“符文结构和前面那批一样，但能量源变了。”
楚无尘没回头，左眼银纹不断推演，识海中浮现三百具傀儡的灵流图谱。
大部分混乱无序，唯有其中一具始终处于能量交汇点，且位置在不断跳跃。
“不是控制中枢在动。”他声音低沉，“是它们在轮替主控体，防止单点斩杀。”
苏白露皱眉：“怎么破？”
“找共鸣最强的那个。”楚无尘闭眼，黑身感知全开。
他记得林寒月伤口里的黑气，和古神残片同源，而这种污染最怕共振反噬。只要锁定信号源头，就能切断控制链。
三息后，他睁眼，目光锁定西北方一具披甲毒傀。
它眉心隐现符文跳动，黑光闪烁频率，竟与墨玄符箓如出一辙。
“就是它。”他说，“眉心符文是核心，毁了它，全群崩溃。”
苏白露立即抬手：“我掩护你近身。”
“来不及。”楚无尘摇头，“黑身只能撑三十息，现在已经过去七息。”
他话音未落，三百毒傀已列成三重环阵，层层围拢，毒气翻滚，如同潮水般向内挤压。噬灵黑身的护罩开始出现裂痕，黑雾被不断吞噬。
苏白露突然从丹囊取出一枚紫雷缠绕的丹药，雷光在药身表面游走，噼啪作响。
“这是……”楚无尘侧目。
“裹雷符的净魂丹。”她将丹药托在掌心，“破邪用的，能炸开符文节点。”
“给我。”楚无尘伸手。
苏白露用力一掷，丹药划出一道弧线，直飞而来。
楚无尘抬手接住，指尖雷光与黑身煞气交汇，体内雷殛纹轰然震动——这是他前世以丹劫激活的隐纹，专破阴秽。
他并指为剑，将丹药夹于指间，雷光顺着经脉涌入指尖，与黑煞融合，化作一道幽蓝雷芒。
“破！”
指剑疾射，雷芒撕裂毒雾，直取那具披甲毒傀眉心。
轰——
一声巨爆在石厅炸开，毒傀首领头颅炸裂，眉心符文寸寸碎裂。紧接着，其余三百具毒傀同时僵住，体内黑气失控反冲，躯体自内爆裂，化作飞灰四散。
毒雾退散。
楚无尘缓缓收手，黑身开始消散，煞气如烟退入经脉。他呼吸略重，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强行融合雷殛纹与黑身，对经脉负担极大。
墨玄走上前：“解决了？”
楚无尘没答，目光落在地上那具首领残骸上。灰烬中，一缕极细的黑气未散，像蛇一样贴地疾行，直奔墨玄腰间。
下一瞬，那黑气钻入符笔笔杆。
符笔微震，笔尖墨迹忽然变黑，滴落一滴，砸在地面，竟腐蚀出一个小坑。
墨玄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黑芒，随即恢复正常，茫然四顾：“怎么了？”
没人回答。
楚无尘盯着那支符笔，掌心缓缓收紧。他想起当初，墨玄嵌入血祭阵的符箓曾被血蚕丝重刻，形成追踪链。如今这黑气与符笔共鸣，说明污染早已潜伏，且能逆向寄生法器。
“你的符笔。”他开口。
墨玄低头看笔：“怎么？”
“刚才有东西进去了。”楚无尘道，“黑气，和古神残片同源。”
墨玄脸色一白：“不可能！我封过三次禁制！”
“禁制没用。”楚无尘声音冷，“它不是外侵，是早就藏在里面。你上次补符时，笔尖沾过血河的水。”
墨玄手指一抖，符笔差点脱手。
苏白露上前一步：“要不要我看看？”
“别碰。”楚无尘拦住她，“现在动它，可能会激活残留指令。”
林寒月皱眉：“意思是，他的符笔已经被控了？”
“不止是控。”楚无尘看着墨玄，“是养。有人在用你的符笔做中继站，等时机一到，就能远程引动。”
墨玄脸色发青：“谁会这么做？”
“知道你用符，知道你走哪条路，还能在你不觉的情况下污染法器。”楚无尘缓缓道，“要么是熟人，要么……是早就盯上你的人。”
墨玄咬牙：“我没觉出异常！每次用笔都正常！”
“正因为正常，才可怕。”楚无尘道，“它让你用，就是为了让你继续画符，把污染带进每一个阵法节点。”
林寒月眼神一冷：“所以刚才符箓调转，不是天剑阁干的？”
“他们只是借势。”楚无尘摇头，“真正的操控者，一直藏在幕后。天剑阁以为他们在利用墨玄，其实……他们也是棋子。”
石厅陷入沉默。
苏白露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丹囊，声音轻：“那我们之前布的阵……会不会也有问题？”
“大部分没问题。”楚无尘道，“但凡用过墨玄符箓加固的节点，都得重查。”
墨玄握紧符笔，指节发白：“那我现在怎么办？扔了它？”
“不能扔。”楚无尘说，“它现在是活的，你一松手，它可能自己飞走。而且……”他顿了顿，“里面藏的东西，未必只是控制信号。”
“是什么？”
“记忆。”楚无尘看向他，“它在学你。你的运笔习惯，你的灵力节奏，你的阵法逻辑。等它学全了，就能伪造你的符，甚至……代替你。”
墨玄呼吸一滞。
苏白露冷笑：“所以有一天，我们会面对一个‘墨玄’，用你的笔，画你的符，站在敌人那边？”
“可能已经开始了。”楚无尘道，“方才那道‘归源咒’，笔迹和你平时不一样，收锋太急，像是有人在模仿。”
苏白露猛地抬头：“你是说，那时候就已经……”
话未说完，墨玄腰间符笔突然一震。
笔尖黑墨自动凝聚，浮空成字——
“你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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