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尘感觉到经脉里的灵流在变，不再像刚才那样乱冲乱撞，而是顺着某种节奏，一收一放，像是两股潮水终于找到了同一片海。
他松开了手。
林寒月握着剑，剑尖点地，指节泛白。苏白露靠在石壁上，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但眼睛一直没闭。
楚无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那道血口还在，可血已经不流了。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微光浮现，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三百六十道细如发丝的光痕在虚空中成型，组成一个逆向旋转的阵图。
他的左眼银纹缓缓流转，右眼的黑气却不再躁动，反而随着银纹的节奏，一明一暗地呼应着。
“找到了。”他声音低，却清晰。
林寒月皱眉：“什么？”
“阵眼。”楚无尘收回手，光痕消散，“不在胸口，不在丹田，而在眉心。只要把灵海炸在那一点，血线共鸣就会断。”
林寒月抬头：“你怎么知道？”
“残阵通幽推出来的。”他顿了顿，“古阵铭文里写着——血引真身，魂祭归墟。要破阵，得有人冲进去，自爆灵海。”
话落，空气一下子沉了。
苏白露立刻道：“不行，你刚融合双身，经脉还没稳，强行引爆只会让你魂飞魄散。”
“那就是我。”林寒月突然开口，抬脚往前一步。
楚无尘侧头看她。
她没看他，目光直直盯着阵心的巨尸：“我剑心通明，灵海凝实，比你合适。”
“你也不行。”楚无尘声音冷下来，“你若死了，我这一世白救了。”
林寒月冷笑：“你救我，不是为了让我活着等你去送死？”
楚无尘没答。他转过身，走向阵心方向。脚步不快，但每一步落下，地面的血纹都会退开半寸。
他的影子拖在身后，左边泛着微光，右边却像吸光的黑洞，两种气息在他身上并行不悖。
苏白露追上一步：“你去也是死。”
“不一样。”楚无尘停下，“刚才那一下，是苏白露用命换的融合。现在我能控住它了。善身护阵，恶身破阵，两股力可以分着用，不用一起炸。”
“你以为我想让你死？”苏白露一把抓住他胳膊，“你倒下了，谁带我们走？谁杀萧无涯？”
楚无尘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所以你得活着，等我回来。”
苏白露手一僵。
楚无尘抽回手臂，继续往前走。
“你不是要杀萧无涯的人？”林寒月盯着他，“你若死了，谁来背这个债？”
楚无尘看着她，忽然抬手，指尖在她手腕一拂。一道温润灵流顺经脉而入，瞬间冲散了残余的血线束缚。林寒月身体一震，剑势微滞。
就这一瞬，楚无尘已越过她。
“善身护你们。”他背对着她们，双手缓缓抬起，“恶身……斩魔。”
话音落，他眉心骤然裂开一道金黑交织的光痕。灵光从左半身涌出，化作一层薄罩，将林寒月和苏白露笼罩其中。
黑气则从右半身暴起，顺着经脉冲向掌心，凝成一团噬灵黑焰。
巨尸眉心开始裂开，暗金符流喷涌而出，三百六十只血眼疯狂转动，血线如蛇群暴起，直扑阵心。
楚无尘没有退。
他双掌合十，灵光与黑气在掌心交汇，旋转成一道金黑螺旋。那螺旋越转越快，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阵器被唤醒。
他抬脚，一步踏在阵心石台上。
血线撞上灵光罩，炸出数道裂痕，可旋即被灵流补上。巨尸张口，无声咆哮，眉心符流暴涨，直冲楚无尘面门。
楚无尘迎着那股力量，双掌向前推出。
金黑螺旋脱掌而出，撞向巨尸眉心。
轰——
冲击波炸开，石台崩裂，血线断裂数十根。
巨尸头颅猛颤，三十六只血眼当场爆裂，黑血喷溅。那股暗金符流被硬生生截断一瞬，随即疯狂倒流，试图修复裂痕。
可就在这刹那，楚无尘身后，虚空微微扭曲。
一道巨大的虚影缓缓浮现——九重阵环环绕，中央是一枚古朴阵盘，纹路与《玄枢阵经》完全一致。那影子不高，却压得整个秘境核心嗡鸣不止，地面残阵自发亮起，与虚影共鸣。
林寒月剑尖微颤。
苏白露靠在墙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那是楚无尘的真身。
不是肉身，不是灵体，而是他以阵入道、双身合一后，短暂显化的道痕之影。
巨尸挣扎着要抬头，可那虚影只微微一震，剩余血线又断七根。暗金符流剧烈波动，像是受到了某种同源压制。
楚无尘单膝跪地，嘴角溢血，可双手仍前伸，金黑螺旋悬在巨尸眉心，尚未消散。
“还没完。”他低语。
林寒月忽然喊：“阵环在退！”
楚无尘回头，看见那道虚影边缘已经开始模糊。
双身合一撑不了太久，善身护阵，恶身破阵，本就是透支之举。他能感觉到经脉在裂，灵海在枯。
可巨尸眉心的裂痕还在。
只要再推一把——
林寒月突然冲出灵光罩，剑尖点地，剑意直冲楚无尘：“你撑住！”
楚无尘没回头，只抬起左手，掌心朝后一推。
一道幽冥煞气化盾，狠狠撞在林寒月胸口，将她整个人弹飞出去。她砸在石壁上，滑落下来，却没再起身。
“我说了……”楚无尘喘了口气，“这次由我主导。”
他双手收回，猛地按向地面。
金黑螺旋倒卷而回，顺着经脉冲入灵海。他闭眼，识海中，善身盘坐如钟，恶身立于身后，双手搭在肩上，两股力量同时注入阵纹。
残阵通幽，逆推三百六十血线脉络。
他睁眼，双瞳银黑交替，低喝：“爆。”
灵海炸开的瞬间，他整个人被金黑气流托起，撞向巨尸眉心。
冲击波横扫，石台彻底崩碎，血线断裂数十根，巨尸头颅炸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暗金符流疯狂倒流，可那道虚影却在最后一瞬，将一枚微型阵纹打入裂痕深处。
符流凝滞了一瞬。
楚无尘从半空坠落，砸在碎石堆上，一动不动。
灵光罩消散，苏白露冲上前，一把将他翻过。他脸色灰白，呼吸微弱，可胸口还有起伏。
苏白露抬头，看向巨尸。
眉心裂痕未合，暗金符流被那枚阵纹卡住，无法流转。血眼熄了近半，剩余的也转动迟缓。
阵，暂时稳住了。
林寒月爬起来，走到楚无尘身边，蹲下，伸手探他鼻息。还有气。
苏白露低头看着楚无尘的脸，忽然发现他左手还蜷着，指缝里夹着一块碎玉。
那是他从不离身的冥玉，如今裂成两半。
她伸手去拿，楚无尘手指突然一收，攥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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