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尘的手还按在石柱上，掌心压着墨玄微弱的心跳。
那心跳像风中残烛，一息尚存，却随时会熄。他指节发白，善身的灵光顺着经脉往下探，想稳住那道将断未断的生机。
可右臂突然一沉。
黑气从肩胛爬上来，皮肤下泛起晶化纹路，恶身的煞气直接顶开善身力量，掌心凝聚出一团噬灵黑焰，直冲墨玄心口。
“留着他只会连累所有人。”恶身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冷得像地底寒铁，“他已经被种下血印，醒来也是傀儡。”
“他还有一丝清明。”善身反驳，“那道血符是他自己毁的。”
“那是垂死挣扎。杀了他，阵法才能稳。”
两股意志在经脉里对冲，楚无尘太阳穴突突跳动，左眼银纹暴涨，右眼却被黑气侵蚀，瞳孔边缘泛出墨色。
他咬牙撑住，可灵力已经开始暴走，周身气流紊乱，吹得赵玄衣踉跄后退，林寒月剑柄脱手，砸在石地上发出闷响。
苏白露靠在墙边，脸色惨白，丹田封印裂痕又扩了一分。她看着楚无尘双眼异变，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在……自己跟自己打。”她声音发颤。
话音未落，地面震了一下。
巨尸睁眼。
三百六十只血眼同时转动，金符流转速度骤然加快。周天星辰阵的煞气屏障开始崩裂，裂缝像蛛网般蔓延。
两名盟员肩胛处旧伤崩开，血线暴起，如毒蛇缠身，瞬间将他们吊上半空。鲜血逆流，顺着血线灌入巨尸口中。
林寒月拔剑欲斩，可剑刚抬起，三道血线缠上她手腕、脚踝、脖颈，硬生生把她钉在原地。
楚无尘左眼银纹疯狂跳动，轮回纹自动推演——三息内，阵破；五息内，全员生机断绝。
“不能再拖了。”恶身低吼，黑焰逼近墨玄心脉，“斩了他，我能立刻接管阵眼，重新稳住周天星辰阵。”
“不行。”善身死死拦住，“他还有救，而且……他记得我们。”
“那就一起死。”
两股力量在胸口炸开，楚无尘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他强行催动残阵通幽，引动经脉里残留的清心咒纹，反噬自身神识，换来半息清明。
就在这瞬间，他抬手，指尖划过虚空，三处阵基节点浮现。
他想重新加固周天星辰阵，可右手不听使唤，黑焰偏移，轰在左侧石柱上，阵纹崩断一根。
屏障又裂一寸。
巨尸张口，无声咆哮。剩余血线全部暴起，直扑剩下几名盟员。
楚无尘双目赤红，善恶之力在识海里绞杀，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再这样下去，不用血魔动手，他自己就会神识撕裂而亡。
“楚无尘！”
苏白露突然嘶喊一声，猛地咬破舌尖。
她本就虚弱，这一口血喷出，整个人几乎脱力。可那血中裹着一缕暗金火苗——涅槃丹火最后的火种。
火苗撞上楚无尘眉心，瞬间炸开。
一股滚烫的力量冲进经脉，善恶双身纹同时震动，像是被什么外力强行拉向彼此。
楚无尘浑身剧颤，识海轰然炸裂，仿佛有两座山在脑中对撞。
“融！”
苏白露声音已经发抖，“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双身纹在丹火催化下开始纠缠，灵光与黑气交织，顺着经脉冲向识海。楚无尘意识被撕成两半，一半在云端，一半坠深渊。他想喊停，可身体已经不受控。
就在融合即将完成的刹那——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残阵通幽的推演之力，穿透了血魔老祖额头的裂纹。那裂纹深处，流淌着暗金色的符流，纹路扭曲，却熟悉得让他心口发紧。
和萧无涯剑柄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不是相似，是同源。
同一套符文体系，同一股力量脉络。甚至流转的节奏都分毫不差。
楚无尘呼吸一滞。
千年前仙界崩塌那夜，萧无涯站在阵宗山门前，手中长剑轻抬，剑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时他以为那是道祖信物，是正统象征。
现在他知道了。
那是控制符。
血魔老祖不是独立存在的古魔，而是某个更大存在的终端。而萧无涯，是另一个。
他们被同一股力量操控，只是形式不同——一个靠血祭，一个靠信仰。
“原来……你早就……”楚无尘喉咙发干，意识在溃散边缘。
融合还在继续。
善身的灵光与恶身的煞气在识海中央碰撞，轰然炸开。楚无尘眼前一黑，又猛地清明。
他感觉到自己在分裂，又在合一，像是两股水流强行汇入一条河，河床崩裂，水却还在往前冲。
苏白露靠在墙边，指尖发凉。她看着楚无尘眉心那道暗金火痕渐渐隐去，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她想爬过去，可丹田封印裂得更深，稍微一动，火种就晃，冷汗顺着鬓角滑下。
林寒月挣开血线束缚，一步抢到楚无尘身边，伸手探他鼻息。还有气，但极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会灭。
阵眼中央的巨尸，血眼仍在转动，可速度慢了下来。刚才那一瞬的融合波动，似乎干扰了它的节奏。
苏白露只知道，楚无尘在融合前那一瞬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那不是恐惧，是确认。
像是终于把散落的碎片拼成了完整的图。
楚无尘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
林寒月立刻按住他手腕，脉搏微弱，但开始回升。她松了口气，可下一秒，楚无尘右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直抓她咽喉。
林寒月本能后仰，剑柄横挡，铛的一声撞开他手臂。
楚无尘睁眼。
左眼银纹未散，右眼却还泛着黑气。他喘着气，眼神混乱，像是还没分清自己是谁。
“别……靠近……”他声音断续，“恶身……还没……压住……”
苏白露挣扎着爬过来，手里攥着一枚丹药，指尖发抖。那是她最后的保命丹，能镇魂，但对双身冲突作用有限。
她站在楚无尘面前，声音颤抖：“你现在是谁？”
楚无尘闭眼，额头青筋跳动。半晌，他抬起左手，指尖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痕浮现。
他盯着那道血，低声说：“我是……要杀萧无涯的人。”
话音落，他左手突然翻转，一把扣住林寒月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但现在的我，”他睁开眼，双瞳银黑交替，“不一定能分清谁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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