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没最后一缕光的瞬间，楚无尘的身体被秘境闭合时的反冲力甩出。
他没来得及反应，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巨手攥紧又松开。
左臂新生的双身纹在爆炸气浪中彻底熄火，金黑二气散入虚空，连带着最后一丝灵力也被抽空。意识像是被撕成碎片，坠入无底的井。
他开始下坠。
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被抛进一片没有上下左右的空间。这里没有风，却有比刀更利的乱流，一道道擦过皮肉，割开旧伤。衣服早已残破，肩头焦黑的断口渗出淡金色血珠，刚溢出就被抽成雾状，散在虚空中。
他的心口突然一紧。
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线勒住了心脏，跳动变得断续。神魂在溃散边缘，记忆碎片不受控地翻涌——林寒月站在雪地里递来半块玉佩，苏白露指尖燃起丹火……这些画面一闪即逝，随即被虚无吞噬。
就在心脉即将停跳的刹那，左胸位置猛地一热。
双身纹残留在经脉中的本源自动响应。金黑二气从断裂的脉络深处渗出，不向外扩散，反而向内收缩，在心口缠绕成一个极小的环。
那环只有指甲盖大小，却稳稳托住每一次微弱的心跳，像在暴风雨中撑起一把伞。
护心脉阵，成了。
这阵法不是他布的，是身体自己活下来的本能。残阵通幽在意识沉寂时仍持续运转，推演到生死临界，反向激活了体内最原始的防御机制。双身纹不再是力量的象征，成了维系生机的锁链。
他没感觉。
痛觉、触觉、方向感全都模糊了。唯一还在运作的，是那道微型阵环。每一次心跳，它就微弱地亮一次，像熄灭前的最后一颗火星。
残破的衣襟在乱流中继续撕裂。
一块边缘焦黑的玉佩从内袋滑出，只剩半片，上面刻着一个“尘”字。它刚脱离布料，就被一股无形的吸力扯向远处。虚空中的能量流如同无数细针，推着它急速后退。
就在玉佩即将消失的瞬间，心口的双身纹忽然震了一下。
一缕极细的黑气从纹路中射出，快得看不见轨迹，缠住玉佩一角，轻轻一拉。玉佩停住，悬在离胸口三寸的地方，微微颤动。
楚无尘的残存意识里，闪过一个画面。
很小的时候，林寒月蹲在阵宗后山的溪边，把两块玉佩敲成半块。她递过来一块，说：“一人一半，丢了也能找回来。”
那时他笑她傻，玉佩丢了就是丢了，哪有找回的道理。她却认真地说：“只要你还记得，就能找回来。”
画面消失了。
玉佩缓缓贴回心口，紧挨着另一块幽光流转的冥玉。两物并列，一温一冷，一静一动。冥玉毫无反应，像是死物。
漂流持续。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虚空开始震荡。
原本平静的乱流突然变得密集，频率越来越高，像是某种风暴正在逼近。
楚无尘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抛甩，骨头发出细微的断裂声。心口的阵环开始出现裂痕，金黑二气流转迟滞，心跳从微弱变成几乎停滞。
风暴来了。
它没有形状，却带着碾压一切的势能。一道道灰白色的能量波扫过，所经之处，空间像纸一样被撕开又愈合。楚无尘的身体在波峰中翻滚，护心脉阵的光芒越来越暗，几乎要熄。
就在阵环即将崩解的刹那，贴在胸口的冥玉突然一震。
不是发光，也不是发热，而是一种“吸”。
它开始吸收周围的虚空能量。那些足以撕裂神魂的乱流，在靠近冥玉三寸时突然拐弯，像被无形的口吞噬。灰蓝色的光从玉身内部渗出，极淡，却稳定，形成一层薄膜，贴在双身纹护罩内侧。
护罩没破。
灰蓝光膜与金黑二气接触的瞬间，两者没有排斥，反而短暂共鸣。护罩强度回升，心脉重新搏动，虽然微弱，但节奏恢复。
冥玉的异动只持续了数息。
风暴稍缓，它便重新沉寂，光膜消散，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可护心脉阵确实稳住了，双身纹重新接续，金黑二气缓缓流转。
楚无尘的意识深处，忽然浮起一个声音。
不是真实的，是幻听。
“楚无尘……”
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
“……撑住……”
他知道是谁。
苏白露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柔，却又透着焦急。可他知道这不可能。她已经离开了，被传送阵送出了秘境。这是他的神魂在崩溃边缘，抓取记忆中最想听见的声音。
声音很快散了。
意识再次沉入混沌。身体还在漂流，被风暴推着向前，不知方向，也不知终点。护心脉阵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冥玉安静地贴在胸口，玉佩紧挨着它，像被守护的遗物。
风暴再度增强。
这一次的冲击比之前更猛烈。空间震荡的频率几乎连成一片，楚无尘的身体像一片枯叶被卷入漩涡。护心脉阵的金黑二气剧烈波动，阵环出现多处裂痕，心跳再次放缓。
冥玉没有立刻响应。
它静了片刻，像是在“判断”什么。然后，第二次震动。
这次的吸收更强。灰蓝色的光不再是薄膜，而是凝成一条细线，从玉中延伸出来，缠绕在双身纹护罩的裂缝上。光与气交织，裂缝被短暂修补。
护罩稳住了。
可就在这一瞬，冥玉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纹。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楚无尘不知道。
他的意识早已无法感知外界。唯一还在运作的，是身体的本能。双身纹护心，冥玉护阵，玉佩护忆。三者并列，贴在他冰冷的胸口，像最后的防线。
风暴没有停。
一波接一波的虚空乱流扫过，每一次都让护罩更加脆弱。冥玉的震动越来越频繁，每次吸收能量后，那道微不可察的裂纹就会加深一丝。它在承担本不该由它承担的负荷。
楚无尘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主动的，是神经在极端压迫下的抽搐。指尖擦过冥玉表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冥玉突然发出一声极低的鸣音。
不是声音，是频率，直接作用于神魂。楚无尘的意识被这频率刺了一下，短暂清醒了一瞬。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神魂感知。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在虚空中翻滚，心口亮着微弱的光。双身纹、玉佩、冥玉，三者连成一线，形成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微型阵图。那阵图不在体外，而在体内经脉的最深处，与残阵通幽的本源相连。
他明白了什么。
可意识撑不过下一秒，再次沉入黑暗。
护心脉阵还在运转。
冥玉的裂纹更深了。
风暴又一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灰白色的能量波像刀墙推进，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金黑二气几乎耗尽，灰蓝光膜勉强撑起一角，却在迅速消散。
冥玉剧烈震动。
它开始主动吸收风暴核心的能量，不再是被动响应。灰蓝色的光从玉中喷涌而出，不再是修补，而是强行支撑。护罩在最后一刻稳住，心脉搏动恢复。
可冥玉表面的裂纹，已经蔓延到三分之一。
楚无尘的左手，无意识地抬了起来。
不是动作，是肌肉在能量冲击下的自然反应。他的手缓缓覆上胸口，掌心盖住冥玉、玉佩和双身纹的位置。
掌心与玉接触的瞬间，冥玉的震动停了。
裂纹不再加深。
护心脉阵，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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