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尘的手还盖在胸口，掌心压着冥玉、玉佩和双身纹的位置。
那块残玉边缘焦黑，贴着他冰冷的皮肤，微微发烫。
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心跳像是被冻住的溪流，断断续续地跳着。
护心脉阵的光已经缩成针尖大小，金黑二气几乎看不见，只有冥玉时不时震一下，吸走扫来的乱流。
外面不是完全的虚无。
有一丝极细的波动，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的钟声，穿透了空间褶皱，轻轻撞在冥玉上。玉身微颤，那一震不像是被动承受，倒像是回应。
紧接着，一道剑光撕开了灰白色的风暴。
那光不亮，却极准，从虚空裂缝最薄的一处切入，像刀划开冻住的湖面。
剑气未散，第二道、第三道接连而至，每一击都落在同一道能量节点上。裂缝被撑开了一线，短暂稳定。
林寒月站在裂缝边缘，肩头沾着血，剑尖垂地。
她没说话，只抬头看了眼翻滚的乱流深处，目光落在那具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身体上。
“找到了。”她说。
苏白露紧随其后，手里捧着一只青瓷小瓶，瓶口封着三重符纸。
她脸色苍白，指尖发凉，可动作没抖。她一眼就看到了楚无尘胸口那层几乎熄灭的护罩，还有贴在上面的冥玉。
“他还活着。”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冥玉在替他扛。”
林寒月一步踏出裂缝，剑交左手，右手掐出一个印诀。
剑心通明开启，她的眼前浮现出无数交错的能量线——那是虚空触手的轨迹，像藤蔓一样缠在楚无尘身上，正一点点往他经脉里钻。
她没犹豫，剑尖点地，整个人弹射而出。
剑光一闪，不是劈砍，而是刺入。
剑尖精准扎进两条触手交汇的节点，剑气瞬间炸开。触手猛地一抽，断裂处喷出黑雾，又被乱流卷走。她借反冲力翻身落地，剑已收回背后。
“只能斩断连接点，”她喘了口气，“硬砍会震到他心脉。”
苏白露点头，快步上前。她把瓷瓶贴在唇边，咬破符纸一角，轻轻一吹。瓶中药液泛起微光，像融化的星砂。她伸手扶住楚无尘的头，另一只手将药液缓缓倒入口中。
药刚入喉，楚无尘体内突然一震。
双身纹残存的金黑二气猛地躁动，顺着经脉往上冲，与药力撞在一起。
他的皮肤瞬间泛起焦痕，像是被火燎过。苏白露脸色一变，立刻催动丹火，指尖贴上他喉结下方，温度缓缓压下。
“别急……药要慢慢化。”她低声说，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药力终于沉下去，金黑二气不再乱窜，反而开始顺着某种节奏跳动——一下，一下，像心跳。每跳一次，他胸口的焦痕就淡一分，断裂的经脉重新接续一寸。护心脉阵的光慢慢变亮，虽弱，但稳住了。
苏白露松了口气，手指从他脖子上移开，指尖还带着温热的丹火余温。
“能活。”她说。
林寒月站在旁边，盯着楚无尘的脸看了几秒，才收剑入鞘。她转身望向裂缝外，那里皇室舰队的信号灯还在闪，红绿交替，频率不太稳。
“路被堵了。”她说。
话音刚落，周围的虚空突然扭曲。
不是风暴，也不是乱流，而是空间本身像布一样被拧了一下。一道褶皱凭空出现，横在他们和裂缝之间。苏白露立刻掏出三枚凝息符，甩手钉在地面四角，符纸燃起淡青色的火，减缓了乱流频率。
“撑不了太久。”她低声道。
林寒月没动，手按在剑柄上。她感觉到不对——这股扭曲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有人在推。
然后，那人来了。
没有脚步，没有身影，只有一道虚影从褶皱中浮现。白衣，玉箫，眉心一道暗金裂纹。他没靠近，就站在空间扭曲的中心，像隔着一层水幕看着他们。
萧无涯。
他笑了笑，声音直接在人的神魂里响起：“我还以为会晚一步。”
苏白露猛地抬头，符火晃了一下。
林寒月拔剑，剑尖指向虚影，可剑气刚出就被空间褶皱吞了进去，连波纹都没激起。
“你们救他，是在帮一个注定要崩塌的秩序续命。”萧无涯说，语气像在聊天气，“他走的路，只会让结局来得更慢，不会改变。”
苏白露咬牙，手伸向腰间丹囊，却被林寒月抬手拦住。
“别动。”林寒月低声说，“他在神魂层面说话，动手只会被反噬。”
萧无涯的目光落在楚无尘身上，停了几息，像是在看一件旧物。
“他快醒了。”他说，“等他睁开眼，就会明白——我不是敌人，只是先走了一步的人。”
话音落，虚影开始淡去。
可就在消失前，他最后看了林寒月一眼，嘴角微扬：“你救他一次，下次呢？他能活，不代表你们能一直找到他。”
虚影散了。
空间褶皱还在，乱流频率又开始上升。凝息符的火光跳了两下，第三枚开始发黑。
苏白露立刻蹲下，把剩下的两枚符纸拍在楚无尘两侧，符火重新燃起。她抬头看向林寒月：“能撑住他吗？”
林寒月点头，一手扶住楚无尘肩膀，另一只手按在剑鞘上，随时准备再开剑心通明。
苏白露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丹火从指尖蔓延到掌心，缓缓覆上楚无尘胸口。她要把药力彻底融进双身纹，让他在撤离前至少能维持住生机。
就在丹火触碰到双身纹的瞬间，楚无尘的心口突然一跳。
不是药效，也不是苏白露的火。是双身纹自己亮了一下，金黑二气短暂交汇，像在回应什么。冥玉也震了半下，灰蓝光膜再次浮现，贴着护心脉阵内侧，稳住了空间波动。
苏白露察觉到了，手没停，火势压得更稳。
“他知道我们在。”她说。
林寒月没说话，只把楚无尘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准备随时撤离。她盯着裂缝方向，皇室舰队的信号灯还在闪，可距离没近。
“得动了。”她说。
苏白露收火，符纸燃尽最后一丝青光。她伸手去扶楚无尘另一边，指尖刚碰到他手臂，忽然一顿。
楚无尘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收拢。他的拇指轻轻压在了她手背上，力道很轻，但确实是在回应。
苏白露呼吸一滞。
林寒月也看到了，眉头一皱：“他有知觉？”
“不是清醒。”苏白露摇头，“是身体在记人。”
她没抽手，反而握紧了些，另一只手托住他后背，两人一左一右架起他，往裂缝走去。
刚迈一步，冥玉突然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吸收乱流，而是向外释放了一丝波动，像信号。远处舰队的灯光猛地连闪三下，像是收到了回应。
林寒月加快脚步，苏白露咬牙撑着楚无尘的重量。裂缝越来越近，乱流被凝息符余威压住，勉强能通行。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裂缝的刹那，楚无尘的头轻轻偏了一下。
他的嘴唇动了半下，没发出声音，可苏白露看得清。
那是个名字的口型。
她没敢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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