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尘站在院中，左臂三枚毒针仍插在皮肉里，黑血顺着针尾滴落，砸在砖面上发出细微的“嗤”声。
苏白露递来的药粉还悬在半空，他没接，也没看她。
他低头盯着针尾，指尖一颤，一缕金线从指腹渗出，贴着皮肤爬上针身。金线微震，像是在读什么。
苏白露的手停在那儿，没收回，也没再往前送。
“别炼丹。”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低，却清晰。
她一顿：“你说什么？”
“药炉别点火。”他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立刻移开，“他们要的不是玉牌，是反应。我在中毒，他们在看我怎么解。”
她没动，但眼神变了。
楚无尘右手缓缓抬至心口，将冥玉按实。
幽冥煞气自丹田翻涌而上，顺着经脉逆冲，直逼三焦。毒素正沿着灵络节点跳跃式扩散，每跳一步，就留下一道极细的滞涩感，像有人用烧红的针在经脉里画线。
他闭眼。
左眼眼皮下，银纹一闪。
“轮回往生纹”开。
金线自瞳中溢出，顺左臂经脉逆行，追着毒素分子的轨迹。
脑中画面浮现——毒素不是乱走，而是按某种规律在试探，三股毒流分别卡在“天枢”“地维”“人极”三处隐脉节点，像是在测绘经络结构。
这不是杀人用的毒。
是探路的针。
“‘探脉引’。”他睁眼，声音冷了下来，“万毒门的新玩意，专用来测阵师体内灵流走向。他们想拿我的经脉当图纸，反推‘残阵通幽’的触发机制。”
苏白露手指一抖，药粉洒了一点在袖口。
“那你还留着它？”
“因为它现在是我唯一能用的线。”他右手抬起，指尖金线疾走，在空中划出三道虚影，对应体内三处毒流节点，“他们以为我在挣扎，其实我在读他们的路数。”
她盯着他左臂，黑气已爬到肩胛骨边缘，却被一股暗劲死死压住，像绳子捆住毒蛇。
“你能控住？”
“暂时。”他点头，“幽冥煞气能冻住扩散，但撑不了太久。真解毒，得用他们自己的路。”
她没再问。
他知道她在等。
楚无尘右指一勾，金线射出，缠住掌心那枚毒针，缓缓拔出。
黑血涌出，他不避不让，任血滴落在地。金线顺势牵引血珠，在地面划出三道弧线，构成一个残缺三角。
他蹲下，指尖蘸血，补全最后一角。
阵纹成。
金线绕阵疾走，瞬间激活“残阵通幽”。
地面纹路一闪，一道上古秘纹自血阵中浮现，形如倒悬之井，井口吞吐幽光。秘纹一现，立刻沉入他掌心，与体内毒素产生共鸣。
百步外，三处灵力波动同时紊乱。
一处在巷口转角，一处在对面屋顶，还有一处在东侧枯井。
他在锁。
不是锁人，是锁退路。
苏白露看着他：“你要他们回来？”
“他们不会信我中了毒还能反击。”他站起身，将冥玉重新贴于心口，“但他们一定会信——我快撑不住了。”
她明白了。
“你要演。”
“不是演。”他摇头，“是放一条线出去。他们派了探子，探子逃了，按理不会再回来。可如果探子发现目标在强行逼毒，状态崩溃，他们会动心。”
“万一来的是更强的？”
“那就说明，他们比我想的更急。”他嘴角微动，“急的人，会犯错。”
他盘膝坐下，位置正好在血阵中心。闭眼，呼吸放缓，灵力波动开始不稳，像是在强行压制毒素，却逐渐力竭。
苏白露转身走向药炉。
脚步很稳，动作利落。她掀开炉盖，抓了把炭块扔进去，又取出一撮丹粉，撒在炉心。火苗“轰”地窜起，映得她半边脸发红。
楚无尘没睁眼，但能感觉到火光亮了。
他知道她在配合。
火一起，就是饵。
半柱香后，瓦片轻响。
不是一片，是三片接连震动，节奏错落，像是有人在屋脊上调整落脚点。
来了。
楚无尘不动，呼吸依旧紊乱，灵力波动忽强忽弱。
屋外三处灵力点同时逼近，其中两处停在院墙外，另一处跃下屋檐，落向院中。
黑影落地，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站在三步外，盯着楚无尘。
他没穿黑袍，换了一身灰衣，袖口绣着暗纹，是万毒门外围执事的标记。左手指节发黑，明显常年浸毒。
楚无尘仍闭眼。
黑影目光扫过药炉，火光映在他脸上，眼神微动。
他往前一步。
楚无尘呼吸一滞，像是被惊动，身体微微抽搐。
黑影嘴角一扬，抬脚再进。
第二步落下时，他右脚刚离地——
楚无尘睁眼。
左眼银纹暴涨。
“轮回往生纹”全开。
眼前景象重叠：黑影右脚将落未落，左手已从袖中抽出一管吹针，角度锁定他咽喉，出手在半息后。
他动了。
不是闪避，而是迎上。
右掌拍地，残阵“逆噬”瞬间激活。地面血纹炸亮，幽光冲天，黑影落地瞬间如陷泥沼，右脚陷入地砖寸许，动弹不得。
楚无尘欺身而上，左手如铁钳扣住对方手腕，一拧一压，吹针“当啷”落地。
黑影瞳孔骤缩，左手反手去掏腰间毒囊。
楚无尘右膝顶上他腰椎，力道精准，震得他脊骨一麻，动作僵住。
“第三次了。”他声音冷得像冰，“你真不怕死？”
黑影咬牙，不答。
楚无尘左手一翻，将他袖口扯开。内衬布料上，一枚墨色符纹清晰可见——锁链缠玉牌。
天剑阁死士标记。
“你们合作多久了？”他问。
黑影闭眼。
楚无尘右手抬起，掌心金线缠绕，轻轻搭在对方脖颈。金线微震，顺着皮肤渗入，直逼命门。
“我不用问你。”他说，“我能顺着这毒，反推你们的联络方式。”
黑影眼皮一跳。
“万毒门提供毒，天剑阁提供目标信息。”楚无尘声音平稳，“你们用‘探脉引’测试阵师经络，收集数据，再交给天剑阁分析‘残阵通幽’的触发规律。这不是一次行动，是长期监视。”
黑影睫毛微颤。
楚无尘继续：“你们在我身上试了三次。第一次在巷口，三针偏一寸，是试探反应速度。第二次在窗外，三针落空，是测我有没有预判能力。第三次——”他抬了抬左臂，毒针还在，“是确认我体内有没有特殊抗毒机制。”
黑影没否认。
楚无尘冷笑：“你们发现我用了幽冥煞气压毒，所以立刻上报。可你们没想到，我能用毒素反推你们的阵法逻辑。”
他右指一勾，金线深入对方经脉，顺着灵络追溯。片刻后，他眼神一凝。
“你们有接应点。”他说，“在城西，旧染坊。每支探脉引命中目标，就会在接应点留下一道灵痕，用来记录。”
黑影终于睁眼。
楚无尘盯着他：“你们以为我在解毒，其实我在读你们的链路。现在，链路在我手里。”
他松开手，却没放人。
“幕后是谁？”
黑影闭嘴。
楚无尘不急，右手按上他心口，金线缓缓渗入。
“我不需要你说。”他说，“我能顺着这毒，找到下一个来收数据的人。”
黑影脸色变了。
楚无尘收回金线，站起身，低头看着他：“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你是第一个被我抓到活口的。”
他转身，对苏白露道：“药炉熄了。”
她点头，一脚踢翻炉子，火光瞬间熄灭。
院中重归昏暗。
楚无尘低头，掌心金线缠住一枚毒针，缓缓拔出。黑血滴落，正巧落在血阵中心。
秘纹微亮，随即隐去。
他知道，线已经放出去了。
只要接应点还有人等消息，他们就会来。
而他会等着。
黑影被按在地上，呼吸急促。
楚无尘蹲下，手指点在他心口：“下次来的人，不会是你。”
他站起身，袖中冥玉微烫。
东南方向，牵引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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